对于瑗娘生产一事,容仪倒没有太担心,先前回回诊脉都说她脉象平稳,这一胎胎象是极稳的,妇人产子都是要吃苦头的,这些便是自己在着急,也无法去替里头的人受着,容仪当初也是这么走过来的,生双生子的时候更是凶险,所以现下倒也坐得住。
此时此刻,她倒是对面前还在此地不曾走的谢昀感兴趣。
容仪刚想说话,就听到他说:“当初,我夫人生阿远的时候也很凶险,身为孩子的父亲,早些的时候,我是动过不要他的心思,在她怀上阿远的时候,大夫就说了,她这一胎怕是保不住,便是硬保下来,母体受损,也怕胎儿难以存活。”
听他说起言娣,容仪闭了嘴,没有与他玩笑的心思了。
他接着说道:“果然如大夫所说,怀阿远的时候极为辛苦,头三个月躺在床上,动都不敢动,她很珍惜这个孩子,曾经为了这件事,我与她争吵过几次,我宁愿不要孩子,就要她好好的,可是她不愿意,这大概就是母性吧,也许是她的坚持打动了老天爷,孩子总算是保住了,她的身子也没有那么孱弱了,但是生产的时候,足足疼了她一天一夜,孩子是顺顺当当生下来了,可她吃的亏受的罪,只有我最清楚。”
那个时候,他夜都睡得不安稳,总要去她床边去探她的鼻息,她的鼻息稍弱一些,自己就要紧张许久,就怕她在那一时熬不过去,丢下他们父子不管了。
没有生养过的人,不知道生孩子的滋味是如何,哪怕当初生子的不是自己,可那样真实的痛,确实从他的心口密密麻麻蔓延至全身,教他清楚地知道有多痛?
回忆戛然而止,谢昀看向外面,说:“昨天碰到何姑娘的时候,看着她小心地扶着腰,那一瞬间我以为自己看错了,不瞒你说,从背面看,她当真像极了我的夫人,那一时间我都有些恍惚了,直到见到她痛苦的跪在地上,我连忙跑去看,看清了她的面容,她亦是小心地护着孩子,那个样子,是天底下所有母亲都会有的样子……”
玩笑归玩笑,昨天那样的情况,也确实生不出别的旖旎的心思,救人要紧。
听他这番话,容仪大概是明白了,自从他的夫人走了以后,这中间这几年,他与秦黛珑纠缠,可到最后,依旧没个结果,如今,他与瑗娘牵扯上了关系,这层关系仅仅只是因为他有责任心,不会袖手旁观,仅此而已罢了。
至于其他……暂且不谈。
容仪说:“这世上最大的痛苦,应该就是母亲生孩子了吧?我记得我小的时候,有一次关门夹了手,十指连心,我以为,那是我此生最为疼痛的经历了,直到后来我怀了孩子,生成成和韫儿的时候,我几乎以为自己要活不下去了,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我要将孩子生下来,我能不能活不打紧,他们应该睁眼来看看这个世界。”
“……”
“爱护孩子是每一个当母亲的本能,即便当时实在痛苦,痛的恨不能立马了结自己,再也不要去承受这种疼痛,可心里还是幸福的,尤其是听到孩子落地以后第一声哭闹,那一瞬间的感觉无法形容,眼泪都在喜悦当中,我想,言娣和我一样,哪怕当时实在痛苦,可也依旧感到幸福。”谢昀怔默,而后才说:“她也是这么同我说的,我那时心疼她遭了这样的罪,她却笑得高兴,只告诉我,只要孩子四肢健全,身体健康,她就满足了,她对孩子要求从来不高,所以养出了阿远这样温和随性的孩子。”
容仪点点头,说:“这倒是,阿远实在是个招人疼的孩子,回回到我那儿去,他总是要陪着我说上许久的话,若是看我写字写累了,看账目看得辛苦,他就要亲自替我捏捏手,捏捏肩,我有时想我也是幸运的,白捡这么一个懂事可爱的儿子。”
闻言,谢昀笑了笑,深吸了口气,说:“他喜欢你,就会无条件的对你好,这也是你们夫妇待他好的结果,那些年一直到现在,我对这个孩子实在疏忽,幸好将他放在你们夫妇身边,我瞧着他日渐懂事,这都多亏了你们。”
容仪没领这个功劳,只说:“你这说的我都不敢认,倒也没给孩子什么,孩子本性纯良,如何教都会好,我倒是觉得成成和他同为男孩儿,两人性格又相差很大,能玩在一处,说起来倒是成成占便宜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孩子们的事,说起他们平日里闹的笑话,还有一些趣事,这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等话说完,容仪分心往外看了看,外头却没什么动静,当下也没一直坐着,她起了身,说:“都这么久了,我还是过去看看吧。”
谢昀也准备站起来,但很快就打消了念头,说:“我还在这儿坐会儿,就不过去在门口等了,我毕竟是外男,去那边等也不合适。”
容仪很认同此话,点点头说:“你说的极是,你便安心在此处等着吧。”
说罢,便带着昕蕊过去了,不过十五步路的距离,容仪已然听到那边惨叫的声音,容仪加快了步伐,刚走到何夫人身边,就见她晃了一阵,竟是要倒下来了。
容仪连忙扶住她,她身边的丫鬟亦是将她稳稳扶住,担忧的唤了几声。
这动静叫沉脸看着门的方向,一动不动的何大人回了头,见妻子面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样子,心下一惊,忙步过来将她扶住,沉着声道:“这不行,不能都在这儿等着,你身体本就不好,今日风又大,你已在这儿等了许久了,扶夫人回去休息。”
两个丫鬟领命,何夫人却坚持,眼角一颗泪,她虚弱道:“我不回去,我就要在这儿等着,我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在里面吃苦受罪,我便是回去也坐不住,就让我在这儿吧。我在这儿才能安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