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朱氏,长乐倒也温和,没什么敌意。
朱氏也伶俐,倒也没有打扰她们姐妹叙话,自个儿安静的坐着,喝着茶出神。
容仪说:“大青还没来呢?”
“姐姐说要晚些来,说是孩子粘人着呢。”
“那么小的孩子,确实念母。”
长乐微愣,摇了摇头,说:“不是小的那个,是大的那个。”
容仪也愣住了,轻咳了一声,才说:“诚然,她对两个孩子都是一样的,不稀奇…不稀奇。”
看她的反应,长乐忍不住笑了,说:“都说这后娘难当,可我姐姐从来都是个心地好的,孩子嘛,心里也干净,他看得出来,谁对她是真好,谁对她是假好,粘人一些确实正常,只是乍一听,难免让人有些不敢置信罢了。”
而后又道:“前几日我去看她,才得知发生了一些事,让那孩子有些怕人了。”
“何事?”
长乐说:“说是伺候那孩子的一位嬷嬷有些过于严肃了,对那孩子也不甚细心,没看顾好孩子,下雨的天,那孩子跑了出去,跌进水池了,幸好那水池不深,只是为此受了风寒发热咳嗽。”
那孩子也是属于先天不足,再加上心智上也不全,若是身边伺候的人连这个都能疏忽,让孩子为此受了病、受了苦,那就不能原谅了。
做母亲的,听这些哪里能好受?
便道:“那是如何处理的?”
“我姐姐看着也心疼,毕竟都是做了母亲的人,那孩子确实可怜,而且……”
她心里觉得,对那孩子亏欠很多,只是这话当着朱苓毓的面,不大好说,便跳过了,继续道:“自然是从重处理了,你也知道,下面的也是有一套规矩的,有些人就喜欢论资排辈,那个嬷嬷能去照顾那个孩子,自然资质各方面都是不错的,只可惜,心肠没养好,犯了这样的错,自然是不能轻轻放过的,姐姐念在她是老人的份上,打了她几板子,就将她遣走了,让她去做重活儿。”
这对一个嬷嬷来说,也算是较重的惩罚了,一般的嬷嬷能走到今天,也是不容易的,一步一步爬上来都非常艰难,但想跌下去却很容易。
容仪说:“当一个家是真的不容易,对一些老人的惩处,重了要不得,轻了管不住人,但对孩子的事上,从来都是不能马乎的,她一点也不可惜。”“是啊,要我说,那就是一叶障目的人,那孩子再怎么说也是皇家血脉,岂容她懈怠?”
而后又道:“姐姐怜惜那孩子,亲自将孩子带在身边将病养好了,那孩子原本就有些想亲近她,只可惜有人不让啊,这回姐姐的态度倒是强硬了些,这孩子便安安心心的在主院了。”
这其中的事容仪倒是清楚,自从长青嫁给了孟衍以后,孟衍确实对她不错,他那样的身份,再也没有纳过,连侧妃都没有,实属难得。
最主要的是,他连那个孩子的安排都想好了,或许是怕那孩子的存在,会让长青有所膈应,便派了专人去照顾,只是孩子毕竟小,这样就做下了决定确实看着可怜,但那个时候长青刚嫁,许多事也不是她能做决定的,再且说了,孩子的亲生父亲都做决定了,她也不好多说什么,直到自己有了孩子……
为人父母以后,便会懂得疼人,自己做了母亲,看着别的孩子受苦受累,就会于心不忍,这一点,好像是天下所有母亲的通病。
容仪说:“这样也好,一碗水端平,才不会生怨怼。”
这个时候,朱苓毓才插了句话,道:“又有多少女人能做到对别人的孩子是如亲子呢……”
这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住了,忙道:“是妾多嘴了。”
她方才倒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听她们的话有些感叹罢了。
容仪没怪她此刻多嘴,平平和和的说:“是啊,能对别人的孩子是如亲子的确实很少,人心都是偏的,尤其是当家的主母,对待自己的孩子和别人的孩子,总是有些区别的,但是这也不妨碍会有人心地善良,就像方才我和我妹妹讲的,那是我们的姐姐,也是亲王妃,她是一个心胸豁达宽阔的人,像她这样的人,这世上也不少。”
朱苓毓却说:“能将别的女人生的孩子一视同仁的,在妾看来几乎是没有,没有人会愿意去好好心疼别人与自己丈夫的孩子,她们甚至厌恶,怕别地女人生的孩子分走了属于自己孩子的疼爱,孩子何其无辜,他们那么小,什么都不懂,被带到这世上来,不知自己为何而来,可却被利用的明明白白,也被抛弃的明明白白,一个不受宠的女人生的孩子,是天底下最可怜的孩子,她不被期待,也不被保留,甚至必要的时候会被抛弃……”
说到此处,她眼里都是冷冽还有压制不住的痛苦。
关于她的事,并不是秘密,容仪知道,长乐也知道。
相对她而言,就连容仪这个从小都不被母亲期待的人来说,都觉得心里悲凉。
长乐更不用说了,他们都是家族教育极好,家族氛围也极好的,感受不到朱苓毓那般的生活,但看着她此刻的模样,也觉得心里郁闷不已。
她说:“这样确实很可悲,幼时是一个人最童真、最干净的时候,没有那么多烦恼,也没有那么多问题,吃饱喝足便是幸福,可越来越大才会知道,被爱意包裹着的人更完满,所以,人才会生来不同吧,有的人幸运一些,从出生到终老,不曾吃苦,也不曾被抛弃,但这样幸运的人,一生中也未必没有缺憾,总是会有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生来顺遂的人,不一定处处都好,但生来就看见了人间百态的人,也不一定什么都不好,世间诸多的不如意,一个人若是尝到了五分,要么变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要么变成一个冷冰冰的人,可变成什么样的人,从来都是自己选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