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者,不自贫。
容仪心中苦涩难忍,当初最难捱的时候都熬过来了,也曾把秦夫人当母亲依恋,只因她对自己好,像母亲一样宠着自己,也幻想过,若她是自己的娘,会不会好过一些。
那时的容仪,只是想要一个待自己好的娘亲,不论身份地位,只是那一份心。
现在她当真同自己说这些,认做干女儿……带着这么强的目的性。
若中间不曾发生过那些事,或许容仪会欢喜的接受,可现在……
在王府生存,她确然是没有一个漂亮的身份,以至于她走到哪里,旁人最先看到的是她的样貌,会议论她如何勾引姑爷,以色事人,诚然,秦夫人的这个条件很吸引人,也很讽刺。
容仪深吸了一口气,走在回傅院的路上,脑子里还在回想着当时拒绝的话。
她是怎么压制住心里的羞耻斩钉截铁的回绝的?
只记得秦夫人当时的脸色很难看,一副她不知好歹的模样,梅姑姑亦担忧的看着自己,仿佛她做了一个不太美好的决定。
她不是真心喜欢,真心疼爱自己,认作干女儿不过是想把自己变成她明面上的棋子,让她守住姜舜骁的正妻之位,可诚如姜舜骁那样的人,会不知道秦夫人的用意?
所以,她还想让姜舜骁对自己失望……
一举两得的事,她做的这样顺手。
于她而言不过是认了一个无权无势的下人做干女儿,却妄想着控制她的人生,决定她的意志。
早就该知道,像她那样的人,当初一面好言好语让自己去陪嫁,一面又给了苏萍折颜膏,自己不用出面做这个恶人,却将她的一颗忠诚的心伤的千疮百孔。
秦夫人……这个众人眼中最幸福,最心善的夫人,却十分懂得如何伤人心。
容仪心口发闷,走着走着忽然顿住,看着眼前熟悉的道路,腿软了一下。
这里,满是回忆。
她又想起那些年她每天早上是如何欢喜的起床,去见面善心善的夫人,看她对自己微笑就能高兴一天。
那时候,秦夫人若出门淘了什么好玩意儿,回来必定给她带一份,明明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她却视若珍宝,那时的她很好满足,给一颗糖就能死心塌地。
每每有个什么宴会,也会带着她,让她出去开眼界,见世面。
那时候,她是真的疼爱自己,自己也当真把她当娘亲一样伺候。
最浓郁的时候,容仪自认为,她们之间的感情已然超越了她和苏萍之间的母女亲。
可她却这样伤害自己,狠狠的往自己身上插刀!
眼见着支撑不住,就要倒地时,昕蕊忙扶住她,面露忧色:“娘子,您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小主子又闹您了?”
容仪气息微弱,淡淡的摇了摇头,由她搀着往回走,只走了两步,昕蕊扶着她的手上忽的一凉,像是什么东西准准的砸了下来,她低头一看,原是一颗冰凉的泪……
昕蕊仓皇的抬头看着容仪,只见她眼眶里倔强的含满泪水,被风吹的欲坠。
“娘子为何难过?”
容仪一顿,眨了眨眼,一串泪珠狠狠的掉了下来,她低低的道:“我失去了最纯挚的一段感情……”是的,失去了那些年,她奉若神明,最高洁无暇的一段亲情。
……
容仪回来时,明显的情绪不佳,见她一回来就进了自己屋,大家也不好问什么,倒是苏萍把昕蕊拦住了,问她此去长春院究竟发生了什么。
昕蕊哪里知道?她当时守在院外,甚至连院门都没进去。
见状,苏萍叹了口气,让她进去照顾容仪,自己顿了许久,眼神忧郁的看着容仪的房门。
容仪进屋以后直接躺在了床上,眼神空洞的看着房顶,手搭在肚子上出神,听到昕蕊进来,只轻声道:“昕蕊,你先出去吧,
我想一个人静静。”
昕蕊却不放心,犹豫道:“娘子,让奴婢陪您吧,您有什么不开心不要闷在心里。”
容仪闭上眼,声音清冷:“昕蕊,我没事,只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有事再叫你。”
见她态度坚决,昕蕊没再坚持,只一直说有事再叫她,然后出了屋,守在门口。
站了一会儿,傅合忠突然走近,昕蕊知道他是娘子的兄长,忙行礼。
傅合忠连忙摆手,道:“容仪她心情不好?”
昕蕊没瞒,道:“回来就这样,奴婢也没问出来,公子要进去开解娘子吗?”
昕蕊不知道他们的往事,说话时很是自然,傅合忠就有些不自在了,摸了摸后脑勺,道:“这……方便吗?”
昕蕊笑着道:“怎会不方便呢?公子是娘子的兄长,兄妹连心,您的话娘子定会听进心里的。”
傅合忠本来还有些犹豫,可见昕蕊神色平和,一想自己也有妻有子了,她也即将做母亲,其实也该坦荡了。
便道:“那我进去看看吧。”神色有些局促,又道:“可我的话,她未必能听进去。”
昕蕊只想着公子能去开导娘子,一时没多想,连说“没事没事”。
傅合忠前脚刚进屋,林荫咻的就关上了窗户,胸口起伏不定,眼里竟是慌乱。
孩子忽的“哇”了一声,林荫沉着脸走了过去,从摇篮里抱起明哥儿轻声哄着,越哄,心里越乱,不知不觉流下一滴泪。
原本也是个坚强的女人,那么多苦难都熬过来了,却在看到丈夫进了妹妹的门而难过。
到底是那个女人,她不如……
容仪耷拉着眼皮,听到有人进来,掀开眼皮侧头看了一眼,便见那道身影背着光走了进来,容仪一惊立马坐了起来。
傅合忠有些尴尬,看到她眼里的惊疑,生生的顿了下来,干咳一声,道:“听说你心情不好,我来看看你。”
再次与他独处,容仪还是有些不自在的,眉心狠狠的跳了一下,好在未脱衣,连忙从床上站了起来,不知道说什么好。
兄妹俩沉默的站着,容仪缓过劲儿了,才叫他坐下,给他倒了杯茶。
傅合忠受宠若惊,双手捧着茶杯,目光看着容仪恬静的面孔,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富贵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