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她笑的样子,对他的态度,和玄卿不一样。玄卿是更生疏的,更僵硬的,也更别扭的。
“楚倾玄。”
他扬了下眉,冲她浅笑,却又若有所思。
“我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什么?”
月色是明亮的,风声却显得静谧。
楚倾玄徐徐垂下了眼睫。
“我在想……或许,如果我和玄卿之间,有一个是进化失败的淘汰品,那么,那个劣迹斑斑的淘汰品,或许是我才对。”
沈青雉:“?”
“我听不明白。”
楚倾玄轻揉一下头,却就只是一笑。
他一直在想该如何合二为一,可自打进入这个阵法后,他就回忆起一些事,是和玄卿有关的。
为什么玄卿会出现?
他们本就是一个人。
玄卿来自压迫,来自不甘,代表的是愤怒,是复仇。
玄卿冲动易怒,换言之做尽了年幼时的他不敢想不敢做,又或者是出于许多顾虑不能做的事情。
玄卿勇猛。
而他们两个正好是两个极端。
玄卿不是他的附属品。
玄卿是另一个他,另一个更完整的他。而他自己,所谓的楚倾玄,才是被舍弃的,一个年幼时软弱无助,同时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气恼这样的自己,不被自己承认的存在……
“呵……倒是因祸得福。”
楚倾玄这样说。
……
两人回来时,轩宇他们还没睡。
但玄卿变成了楚倾玄,却像是在思考什么事,垂着眸,神色可算平静,整个人又好似置身迷雾。
沈青雉悄悄观察他,觉得他好像变得有哪不太一样了。但这种感觉又说不清道不明。
她就只是直觉认为,无论楚倾玄,还是玄卿,都不该是现在这样的。
“睡吧。”
楚倾玄轻轻抱住了她,他身上缭绕一种近乎开怀的气氛,却也好似藏着几分她所不懂的担忧。
将她搂进怀里,他轻轻亲吻她发髻:“如果我不再这是这样的我,那么你……”
沈青雉从他怀里抬起脸:“我是不会变的。”
她看见他就好喜欢,就算没有从前的记忆,可一见到他就好开心。哪怕是之前和玄卿相处时,她也是轻松愉快的。
楚倾玄眼角发红,“这样,那我就安心了。”
他握住她的手,又轻轻亲了他一下。
等夜色越来越深了,怀里的沈青雉已经重新睡下了。楚倾玄却平静地睁开眼。
“玄卿,你能听见的,对吗。”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对吗。”
他无声的在心里问。
他又像是自问自答,在心底,以玄卿的口吻无声说:“我听得见,因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从未分割过。”
从始至终,一直都是一个人。
只是自我厌恶,这份厌恶,一直绵延至今。
所以才不愿承认而已。
……
清早,林子里的小鸟在啾啾叫。沈青雉先是伸了个懒腰,才哈欠连天地睁开眼,她没睡好,地上湿气太重了。
后半夜的时候直接滚到楚倾玄身上,把楚倾玄当成人肉床垫了。
“醒了?”
“嗯,醒……嗯?”
发现他好像又有哪儿变了,神色温柔,清冷,但眉宇间好似染上一抹属于玄卿的坚毅。
楚倾玄冲她笑了下,却不知为何,他自己耳尖有点红。
“想吃什么?我看河里鱼不少,另外应该也可以打猎。”
“我都可以的。”
“那么不如先吃鱼,早上吃得清淡点比较好。”
沈青雉眼光追着他打转。
“他怎么回事啊?”他的变化不止沈青雉发现了,连沈轩宇都好奇。
沈轩宇走过来,问:“他之前不是这样的呀,之前不是一直冷僵僵的,除了在长姐面前,对其他人都不假辞色的。尤其对我,一直摆着冷脸呢。”
沈青雉摸了摸下巴,“或许是想通了?”
“什么想通?”
“总之挺好的,他开心就好。”
他眉眼间藏着一抹郁气,可现在那一抹郁气似乎渐渐的散了,不太明显,速度缓慢,但确实在逐渐消融。
仿佛打破了什么隔阂,像是自我升华了。
“咦,有意思!”沈青雉感慨。
人家嫁个男人,就只是一个而已,而她呢,真新鲜!一个,两个,还有融合之后……哇,三个呢!
艳福不浅,艳福不浅呀!
……
早上就地取材用过早膳,一行人专挑人多的地方走,忙着去找武安侯和媚姨娘。
但这回运气不大好,似乎之前连着遇见沈轩宇、沈婉竹,还有七皇子凤栖桐,已经将沈青雉的好运耗光了。
连着两天连武安侯的影子都没见着。
这两日楚倾玄变化越来越大,每当夜里偶尔会有失控的时候,每当那时沈青雉就会将他拉走,喂他喝一点自己的血,她觉得自己的血应该有问题。
“按理来说,普通人的血肯定没这个功效,除非我并不普通?”
楚倾玄为她分析,“或许是蛊?”
“什么蛊?”
“曾听说有一种蛊,融入血液,可以保证人清醒,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至于失去理智。”
沈青雉听得耳熟,“我怎么觉得……一提蛊,我就手痒呢?好像我天生就是该干这个的。”
“你确实是做这个的。”
“真的?”
沈青雉敲敲脑壳:“想不起来真是不方便,那个姓葛的……回头我一定狠狠打他一顿。”
楚倾玄又笑了。
沈青雉瞄了他一眼:“不过……为什么我们都想不起以前的事情,可只有你例外?”
楚倾玄认真的想了想,“或许……是因为我经历过?”
他是真的疯过。
一个曾活活逼疯的人,疯了之后的满腔怒火才形成玄卿。这杀生大阵能使人发疯,可他已经免疫了。
沈青雉皱皱眉,突然轻轻抱住他:“等解决了这个杀生大阵,我帮你报仇!”
楚倾玄笑着,双手穿过她腋下,一个用力将她举高起来。
她一愣,脸一红,“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楚倾玄仰头看着她,笑弯了自己的眼睛:“我在看到底是谁家的小姑娘,讲话这么甜,这么讨我的喜欢。”
“哎呀你羞不羞啊!”沈青雉蹬着腿儿,恼地拍了拍他胳膊。
楚倾玄又是一笑,这回笑得放肆了许多。
可是现在,他一笑,总是自个儿先脸红,这或许是属于玄卿的部分。
叫沈青雉看得越发稀奇。
又过了一日。
“看来不成了,走吧,先回大营。”
出来这么久,沈青雉也是很惦记营地那边的。主要是发现了一件事。
一开始经常有黑衣人四处穿行运送药物,但自打三日前开始,方圆十里再也看不见能使人昏迷的黑烟。
这事儿她是后知后觉的,还是楚倾玄觉得不对,才发现的。
“营地那边,恐怕是出事了。”
沈青雉向远方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