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茫然地和墨尔斯对视。
什么意思?
他明明已经驱逐了莱娅身上的魔鬼不是吗?
墨尔斯不忍心地摸摸他的脸,抱着他想带他走:“我们先回房间……”
“不!”李希挣扎着站起来,朝章行瑀那边走去,“刚刚只是魔鬼造成的幻觉,我已经将它驱逐了,莱娅不应该有”有事。
他呆立在原地,没说完的话就那样消散在空气中。
血。
大片的血迹。
半裸的女人四肢极端扭曲,像散架的人偶似的倒在章行瑀的怀里。她的颈椎被扭断,整个头颅与肩膀只有一层皮相连,软塌塌地挂在青年的肩膀上,惨白可怖。
瞬间,李希仿佛又回到了几分钟前的黑暗里,再次体会到那种绝望与恐惧。
怎么会?
他嘴唇微抖,握紧手里的挂坠。
按照他学过的驱魔仪式,利用圣物和他的愿力直接驱逐恶魔,破幻觉,就能够救下莱娅的灵魂。原来拯救灵魂不等于拯救她的躯体吗?
原来莱娅脖子扭断并不是幻觉……
死亡是不可逆转的,一切起死回生都必须在付出极大代价的前提下,作用于生命消逝前的顷刻之间。
一个人的灵魂彻底从身体上剥离,使用任何方法,拥有再虔诚的信仰,都无法使灵魂返回已经死亡的容器中。
除非是恶魔的强行附体。然而这种附体无法阻止身体的衰败,因此生灵才是恶魔的最爱。
章行瑀的脸上和身上都是血,他抱着夜里还在和自己缠绵的女人,心里空荡荡的。他抬头和穿着白色棉质睡袍的少年对望,目光又移向对方的右手。
那手捏着银质的坠子,指节用力到泛白。
“我知道和你没关系,”章行瑀沙哑道,“但是,她没有信仰,所以不需要你为她祈祷了。”
李希往前走了一步,脚趾踩进了冰冷的液体中。
“我说了不需要!”章行瑀额角抽动,抱紧怀里的人。
“可是……”李希跪坐在莱娅旁边,低声说,“可是她现在很痛苦。”
他也没有信仰,现在的种种能力都是属于希里安,是这个世界独特的产物。所以他无法左右自己的眼睛能看到的东西。
李希看见莱娅的尸体很模糊,就像有两重影像交叠在一起,一具不动,一具还在挣扎。
他不能当做自己看不见啊。
“她是被恶魔附体了,附体的同时她已经死亡。恶魔控制身体,可是她的灵魂还挤在角落,无法自由也无法离开。”
章行瑀浑身震颤,他低头看向莱娅,又被她的惨状刺激:“这种地方为什么会有恶魔?我以为她只是碰上邪祟摔到了楼下!”
李希这才意识到,他们现在竟然并不在二楼走廊,而是在吧台前。他往上看,二楼的木头围栏缺了一大块,而他们四周散落着许多断裂的木条。单纯从现场看,似乎莱娅就是不幸从二楼坠落摔断了脖子和四肢。
“是恶魔,”他非常肯定,小心地捧起莱娅的左手,将手心翻过来给章行瑀看,“你看,恶魔的标记。”
章行瑀凝目一看,莱娅毫无血色的手心有一个黑色的狰狞的痕迹,看上去像是一个头生犄角的恶魔头颅。
真的是魔鬼的标记!
墨尔斯站在人群外,看着他的小圣子在血泊里为莱娅祈祷,光晕从他手中的挂坠亮起,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感受到空气中的肃穆与浑浊的洁净。
他心情复杂。
对于教廷,他的憎恨并不比章行瑀少,但是人就是这么一种偏心的生物,哪怕李希真的就是圣子,也不能阻拦他爱上对方。
莱娅的尸体突然剧烈颤抖,血从每一个毛孔往外冒。
周围的人都吓得往后退,只有章行瑀眼睛里一瞬闪过狂喜,但紧跟着,莱娅的身体朝上拱起,整个人的形态开始模糊。
李希已经完全麻木了,闷头坚定不移地祈祷。
在整整过去一个小时以后,莱娅身上那道模糊的影子终于和尸体剥离、消失,尸体的形态终于稳定下来,但也彻底变成了无生命的存在。
可是奇妙的是,莱娅原本痛苦狰狞的表情恢复了平静,除了她扭曲的肢体,看上去就如同睡着一般。
“头领,”老张蹲下去凝重地说,“你还记得莱娅提到过贝斯德的凶杀案吗?”
章行瑀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闻言怔住:“诺玛……?”
“没错,”老张点头,“她说诺玛被认定遭到魔鬼附体,杀了好几个孩子,就是因为那些孩子的死法不像人力所为。”
章行瑀猛地低头看向莱娅的手心,那个黑色的印记几乎快要完全淡去。
他问李希:“恶魔有没有可能会跟着莱娅到这里?”
李希茫然地看他:“……我没什么经验。”实际上这还是他第二次上手驱魔呢。
墨尔斯抱臂在旁边沉思,半晌开口:“以往我们接触驱魔队,他们通常在处理过附魔事件以后,会进行自我净化仪式,也许是担心邪祟或者恶魔尾随。”
“我看我们当务之急得先离开,这里出现了附魔事件,教廷的人很快就会闻风而来。”张君靖担忧地说。
李希大叫一声:“我完了!”
几个人都看向他。
李希苦着脸看着手里的银链:“这是教廷的圣物,我动用了它,教廷就能够追踪到这里……”
这下所有人都不得不抓紧时间收拾东西,想要趁着天还没亮离开小镇。
“这些钱你拿着。”老张抓了铜币递给侏儒,“支应葬礼应该足够了。”
侏儒双手捧着铜币,乱糟糟的头发下面,表情十分茫然。
在这个混乱的夜晚死掉的不止莱娅,还有酒馆的主人,他的老板。莱娅在恶魔附体以后,显然下了楼先杀死了正在收拾吧台的老板,而小侏儒正好躲在厕所里才侥幸逃过一劫。
侏儒偷偷瞥了一眼李希,小声说:“我会保守秘密的。”
老张诧异看他:“你放心,要是真有教廷的人来问,你照实说,我们没那么卑劣对你下手。”
然而小侏儒并没有看他。
一行人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离开了小镇。
就在他们离开之后不到一个小时,一群黑衣的修士骑马直奔酒馆。
“有人吗?”
为首的中年修士胸前挂着日冕挂坠,面带微笑走了进去。
酒馆的一楼依然很狼藉,侏儒正跪趴在地上,拿着猪毛刷一点点洗刷地板上的血迹,空气里混着酒精和血的气味,在修士看来,死亡的不甘几乎形成实质盘桓在破旧的酒馆里。
“大、大人……”侏儒慌张地站起来,整个人笼罩在中年修士的阴影下。他低下头不敢和人对视,两只粗糙红肿的手扭在一起,显得很心虚。
格文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目光从他的手往上移:“这里发生了附魔事件,教廷过来帮助你们处理,以免有邪祟残留。”
侏儒深深地低头:“是、是的,有一位游侠半夜发作……我的老板也死了。”
格文量了片刻地上的血迹,冲身后挥手,沉默修士便鱼贯而入开始四处检查。他们手里拿了某种器具,当靠近地上那滩血时,纷纷发出了白光。
修士们都紧张地围成一圈低声念着什么,随后白光中间猛地钻出一团黑色的浓烟,这团浓烟发出巨大无比的嚎叫声,翻滚旋转着凝结成狼头,随即扑灭。
“大人,是恶魔没错,”一名修士转头对格文说,“是暴怒魔王萨麦尔的手下。”
格文挑眉。
七魔王之一的暴怒魔王,在人间的形象是黑色巨狼。魔鬼借它的名头附身人类,通常便是趁着这名人类处在极端愤怒中,心灵出现了明显的缝隙,可趁虚而入。
而被暴怒恶魔附体的人,情绪无端加重,往往造成大祸。
“我问你,”格文俯身看向侏儒,“之前住在酒馆的是一群自由民组成的商队,里面还有个十几岁的少年,他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对吗?”
侏儒吃惊地发现,他无法移动自己的视线。
眼前的修士身材高大,面容温文尔雅,但是他的目光却像毒蛇一样牢牢地缠着自己,吐着蛇信,仿佛一言不合便要吞噬他。
他脑子空白,原本想要说谎的话也想不起来。
“想清楚再说,小矮子。”格文勾唇,露出些许恶毒的笑。
侏儒本想说,我没见到小圣子,但脱口而出的却是另一番话:“……是他们,还有小圣子,他们往东边的大峡谷去了。”
话一出口,他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
格文冷笑道:“看来你是被谎言的恶魔附体了,事关邪祟也敢撒谎,实在可疑。”
侏儒来不及说什么,就被一名修士直接拎起来带了出去,他徒劳地挣扎,却像被野兽叼住的小动物一样,注定要迈向死亡。
“走吧,他们去了榕树大峡谷。”格文斗篷掀起,大步回到街市上。
天蒙蒙亮,早起的小镇居民畏畏缩缩地躲在家门口,偷摸打量这群教廷来的大人们。酒馆大清早的异样,很多人都察觉了,毕竟这里不过弹丸大小,但能惊动教廷,不由让他们感到恐惧。
“大人,恶魔被驱逐得很干净,虽然还有些情绪残留,但是没有怨灵。”跟随格文的手下走过来,“小圣子的本事有这么厉害?”
那起码也得是个二级恶魔啊。
“小圣子还是有点本事的,”格文摸摸下巴,“不过最主要还是他手上有一件圣物,所以这趟不能走空,人和物都要带回来。”
手下咋舌:“难道白塔传言是真的?大主教阁下擅自拿了圣物……”
“威纶,”格文嗤笑,“威纶和梅格丽都是蠢货。”
他们翻身上马,乌云似的卷地而走。
榕树大峡谷位于小镇前方三十里,大片大片的榕树林标志着即将到达峡谷。榕树的气根纵横交错,垂挂盘曲,在浓密的树冠下再次形成密林。气根缠绕探向了悬崖,竟然形成一条奇诡的小路,顺着这条路下去数千米,便是深不见底的大峡谷。
“从这里开始马匹就用不上了,”老张下马擦了把汗,“怎么办?”
章行瑀把莱娅的尸体抱下来,捆在了背上:“让我的马带他们从大路走吧,留在这里不等于留下个活地标?”
他的马算这一批马里的头马,前往教廷的时候,所有人走的都是大路,普通马不一定记得路,但是马王却能够识途。
为首的黑马拱了拱章行瑀,果然带着同伴朝另一边的大路继续往前奔跑。
“头领,莱娅你要怎么处理?”老张帮他把尸体捆牢,头疼道,“咱们受了莱娅的钱,按道理得完成她的委托……”
李希跟在墨尔斯身后踩上那些气根,闻言转头:“你们要去贝斯德吗?”
墨尔斯把他脑袋转过来:“注意脚下,这时候分神掉下去,我上哪儿去捞你!”
“我想去贝斯德!”李希小声道,“你说莱娅身上是次一级的恶魔,那贝斯德里肯定潜伏着更高等的恶魔,我想去看看”
莱娅对他已经成了一个特殊的存在,他是莱娅生命最后的见证者。他在帮助莱娅做超度时,隐约感觉到了女人的心声。
那并非是清晰的思维和话语,而是一种模糊的情绪。
惦念和不安。
莱娅一直到消失的最后一刻,都还在为某件事,或是某个人而感到不安。结合老张他们说的任务,李希认为莱娅的这种执念和女仆诺玛有关。
她一定很想知道诺玛是不是真的被恶魔附体,真相到底是什么。
墨尔斯并没有立刻拒绝:“也不是不行,眼下行迹暴露,教廷肯定会顺着路追过来,按照原定计划从这条路容易被发现……贝斯德热闹繁华,也许更好隐匿。”
但前提是人少,所以他们在见过基地的人以后,必须要马上离开。
“等到我们离开,教廷的人就算追来也不会为难你们,毕竟你们人多势众。”他看向跟在后头的张君靖二人。
老张叹口气:“要不是出了这个意外,你们留下来才是最好的,就算要走,也可以和商队同行。”
章行瑀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倒是让李希有点意外。经历了莱娅的惨死,这个年轻人陡然沉默了许多,而且对李希态度也变得和缓。
他们小心地抓住两侧的气根,长长的队伍蜿蜒在半空,雾气缭绕,刺激程度堪比李希曾经走过的玻璃栈桥,这条“栈桥”还会晃动。
大概走了半小时,最前方的人才堪堪落地。
“头领!”
“头领和张叔回来了!”
章行瑀从气根上跳下来,反手托住背上的人。他看了看守卫的人问道:“珩姐呢?”
“珩姐刚和我们换岗。”其中一名青年捏着手指吹起长长的口哨,没一会儿,谷道另一头便响起急切的脚步声。
一个高挑的女人大步走过来,黑发变成辫子垂在右肩,显得精明干练。她看长相大约二十六七岁,远远瞧见章行瑀便露出喜悦的笑容。
“你可算回来了!”
墨尔斯拉着李希站在老张身后,沉默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女人。听名字是有点熟悉,应该是基地的人,但是看长相,他实在想不起来这是哪个小丫头。
章玉珩走到章行瑀面前,抬眼就看见老张身后两个陌生人。
“这是?”她笑容顿住,疑惑地打量起墨尔斯和李希。李希她不过一扫而过,但看见墨尔斯时,却渐渐露出震惊的表情。
“这不是……”
老张笑着让到一边:“你不记得了?这是首领啊。”
章玉珩这才把墨尔斯和记忆深处的青年对上号。那太久远了。
她印象里的首领身材高大,就像这峡谷一样,对方总是喜欢逗弄小孩,比如把她的小辫子揪散,然后蹲在旁边哈哈大笑。但是遇上敌人,首领会变成恶鬼,杀人的时候才不会管他们这些小孩会不会害怕。
“首领……”章玉珩不敢置信地喊了一声。
墨尔斯没有应:“基地现在的领头人是章行瑀,你不要这么喊我。”
章玉珩还回不了神,视线自然而然地转向他身旁的少年。她平时也会和商队出去,和人交际交道的工作都属于她,所以她稍微一量,突然觉得不对头。
等等……黑色卷发,蓝得发亮的瞳色,十来岁的年纪……
章玉珩面色大变,刷得拔出了铁剑指向李希:“他是教廷圣子!”
气氛顿时变得紧张。
在这一刻,李希唯一的念头就相当突兀:怎么肥事?男人把他当圣女,女人倒是没认错人。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新
第 67 章 第 6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