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涵元和向晚亭很快离开, 确定走远后,向晚亭面上有些不好意思:“贺姐姐,两位弟弟可能就是想和您道个谢, 他们年纪小, 考虑不周全,请您不要见怪。”
贺涵元笑了,十分坦荡:“我明白,我和他们有一面之缘,向公子还是你的弟弟, 你我同窗好友,你的兄弟情同我的,姐弟说一句话又有何妨?”
她走过去拍拍向晚亭的肩膀:“令弟活泼机灵,心思单纯又感恩, 我可真羡慕你。”
向晚亭听出她不打算计较的意思,顿时放松下来,再听到崇拜的人夸奖自家弟弟,脸上溢满了笑容:“中书侍郎家的公子才是德才兼备, 我家弟弟小门小户, 性子还是野了一些。”
贺涵元摇摇头:“人的性格各有千秋,哪有什么高低之分?我瞧着, 大家都很好。”
向家门户低,贺涵元却说贺府的公子和向慧榕各有千秋, 向晚亭再有自知之明, 听在耳中也觉得舒畅。
和贺涵元越结交,向晚亭早先的敬佩崇拜之情就越加深。别人的偶像是亲密接触之后被打碎滤镜,向晚亭的偶像,是越了解她越崇拜她, 只觉得自己三生有幸,居然能和贺涵元成为朋友。
贺涵元在别院住了一晚,两位男子则是傍晚便回去了。
向慧榕走的时候恋恋不舍,他已经得知贺涵元后来的话,心中对她好感越甚,就如叶杏阳所说,如果错过了这个人,他还能找到更好的妻子吗?
然而向晚亭是个恪守礼教的人,弟弟在下午的时候已经出格,所以眼看着日头偏西,她便直接吩咐别院管家安排公子们回城。
叶杏阳叹息,近水楼台先得月,向慧榕本可以借着向晚亭这个姐姐近贺涵元,结果向晚亭迂腐不肯借力,如此一来,家世门第摆在这,向慧榕优势不大了。
向慧榕回去的路上有些闷闷不乐。
叶杏阳安慰他:“待向小姐回家后,你和她仔细说说吧,她是你的亲姐姐,若是能帮的地方,会帮你的。从小到大,向小姐对你这个弟弟真心疼爱,你的终身大事,她纵然迂腐也不会不上心。”
向慧榕心情好了一点,想到姐姐和贺涵元的关系,觉得叶杏阳说得对,但嘴里忍不住抱怨:“我姐真是越读书越迂腐,越长大越无趣。”
叶杏阳只笑不语,人家亲姐弟,抱怨也是亲昵。
无趣的向晚亭完全没想到弟弟真的有嫁贺涵元的心思,回家后听到爹爹弟弟拉着她说这事,人都惊呆了。
“我们家怎么配得上贺姐姐呢!”
“论家世配不上,但现在不是特殊情况?论人品,你弟弟才貌品性无不出挑,配贺涵元足够了吧!”向家夫郎不高兴地说。
贺涵元在向晚亭眼里那是自己远远够不上的人呀,自己弟弟怎么可能和她相配呢?她耿直地连连摇头。
向慧榕气得推开她大步走了。
向晚亭无辜地捂着肩膀看她爹,向夫郎也生气:“你就这么贬低自己弟弟!”
向晚亭:“弟弟很好,但是贺涵元可是京城双玉……”她委屈,爹爹和弟弟的想法太异想天开了。
向夫郎忍着气问:“贺涵元和你弟弟撞了面,后来有和你说过什么吗?”
向晚亭:“我怕贺姐姐觉得弟弟轻浮,特意为弟弟找补了一番,贺姐姐真的是君子如玉,说我的弟弟就是她的弟弟,让我不用介怀。”
向夫郎皱眉,这话听着体贴坦荡,看不出贺涵元的心思。
贺涵元回家后同样被她爹逮住了,贺章氏黑着脸看着女儿:“都火烧眉毛了还只顾着出去玩!你还要不要娶夫了!找不找夫郎了!”
贺涵元笑眯眯地给她爹按肩膀:“爹,你来挑吧,我只要性情好就行,脾气好不作妖,不管是谁,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他,和和美美过日子。”
是的,她想通了,如果成婚是必然,不管是相亲挑选的,还是皇帝赐婚的,终归都是不熟悉的男人,如今的世界是女子为尊,主动权在她手里,她何必顾虑太多。
贺章氏叹了一口气:“你这个孩子,明明这么出挑,怎么选夫比你姐姐还难呢——你天天外出,可曾听说哪家公子品性不错、才貌不错的?”
贺涵元脑中闪过昨天大胆拦人的向慧榕叶杏阳,出了一会儿神。
“真有人选?”贺章氏高兴。
贺涵元合拢扇子轻摇:“没有的事,爹,我说真的,你来挑就好,再不济,我去做皇子妃也行。”
贺章氏不快:“不行!皇子妃低皇子一等,还是那样一个皇子,我的女儿怎么能受这个委屈?”
然而皇帝要你受委屈,你不想也得想,不能也得能。
贺章氏还未和钟意人选的父母谈下婚事,贺涵元一日在秘书省上值,突然被皇帝召见。
进了御书房,皇帝没说什么要紧事,只与她聊书啊画啊,秘书省管理书籍,皇帝有时候兴致来了的确会召见里头哪个才华不错的,和她聊一聊看书心得——这算是皇帝解压放松的活动之一。
前世一样的时间有相同一幕,前世的原主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寻常,而这一世,贺涵元七分心思小心回答皇帝,三分心思观察皇帝的神态和四周。
这么应对了小半个时辰,她确定,今日的御书房屏风后,有人。
不提屏风后偶尔出现的细微声响,皇帝在整个交流过程中三不五时就往屏风看一眼,君臣对答,皇帝的问题逻辑散乱跳脱,简而言之——心不在焉。
原主由于敬畏皇帝心情紧张没发现异样,贺涵元如今却是看得一清二楚,只不过屏风遮挡严实,她不确定后面坐着的是俪夫郎还是三皇子。
若是三皇子,这地位似乎并不低;若是俪夫郎,他这是开了窍对儿子上心了?
贺涵元无法理解这里男子的心态,回家后一说,贺章氏直言:“可能不是对儿子上心,而是皇夫下了他的脸面,他要招摇地为儿子选妻,以展示陛下宠爱和自己的地位。”
贺必蓉听了摇头,对男人这点不入流的小心思看不上。
贺章氏听到丈夫鄙夷的话,虽然说的不是自己却也不舒服:“男人如此,还不是女人惯的?但凡女人不那么贪花好色……”
贺必蓉连忙说:“说着正事,怎么又上升到男人女人了?”
贺章氏白她一眼,呵呵冷笑。
贺涵元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不存在。
贺必蓉起身要走:“算了算了,我去西院歇息。”
贺章氏脸一下子青了,捏捏拳头,撇开眼不看妻子。
贺涵元起身叫住娘亲:“娘,天都黑了大老远跑西院干嘛?我回去了,你和爹歇下吧。你们再聊聊这婚事怎么办,我都听你们的。”
说着,一溜烟跑出去不见了身影。
贺必蓉头回看到女儿这么活泼矫健的样子,呆了呆,看向夫郎。
贺章氏也忍下了气,看过来。
贺必蓉看着人到中年依旧儒雅的夫郎,突然叹了一声,走过来扶住他的肩膀:“年纪一大把,还给女儿看了笑话。”
贺章氏语气依旧有点硬:“我被人看的笑话还少吗?”当年高高兴兴养着长女,结果越养,长女越像侍夫,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亲戚见了对他目露同情,外人背后不知对他指点多少次。今日皇帝帮俪夫郎选媳,根本没把皇夫放在眼中,选的人还是他的女儿,不管是触景生情还是为女儿不甘,他心气都很不顺。
贺必蓉也想到了往事,但凡提到丈夫被看笑话,也只有当年那件事了。当年她也是没想到的,一直和正夫在一块,只一时没把持住,和西院侍夫过了一夜,偏偏孩子就是那侍夫的,而且容貌极其像,想糊弄都糊弄不过去……
贺涵元为何名字有“元”字?不是因为她们这一辈姐妹是“元”字辈,而是她本该得到这个“元”字。
贺必蓉心虚,抱了夫郎的身子哄:“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必再说……你看,我们元元才华出众,人中龙凤……”
这边中年夫妻哄来哄去,那边贺涵元赏着月看着星星回到了自己院子。
御书房选媳看来是板上钉钉,这仿佛头上悬着的剑终于掉了下来,那个平平无奇的三皇子依旧会嫁给她,但是这几天着急忙慌想要改变命运的紧迫焦虑瞬间散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前世原主挂冠而去,三皇子都没闹腾出一个声响,原主离开前、离开后他一直住在自己的皇子府过着自己的日子,往好点想,也许三皇子就是个宅男,对他来说无人打扰最为舒适。
正巧,对于陌生的夫郎,她也喜欢互不打扰。
相比娶夫,这次消除原主怨气的关键还是在叶杏阳身上。叶杏阳是原主的男神,原主可以得不到男神,却不能看到男神落得悲惨下场蒙受冤屈。
纵观原主这生前死后,真是妥妥一舔狗。
第二天,午后下值,贺涵元又收到了向晚亭的邀请,请她去新开的茶楼喝茶。
婧国的茶楼,不止喝茶,还内设表演舞台,里头有官籍乐伎吹弹拉唱,其中不乏容貌俊朗、身段极好的男子。
贺涵元和向晚亭坐在雅间,一边品茶,一边听曲,推开窗往下看,就能看到表演舞台上好几个或身材修长或容貌俊秀或五官精致或腰细身软的男子……
吹箫的男子睫毛很长,垂着眼睛仿佛在眼睑覆下一道阴影;弹琴的男子手指修长,他的如玉十指,贺涵元盯着看了许久;横笛的男子五官俊朗,身材修长,瘦却不干瘪,抬起的手臂能隐约看到衣下肌肉……
贺涵元喝了一口茶,忍不住感叹,做女尊国的女子是如此快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