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母铃幻境的主人是容佾,容瑾和慕白蔹始料未及。不过仔细想想,确实早有端倪。只是两人先入为主,觉得子母铃是长公主的,那利用子母铃制造幻境的也该是公主。更加没有想到容佾还利用了钦天鉴,钦天鉴映照万物,通晓因果,灵气充沛。通过它编织的幻境才会有如此逼真的效果。
幻境虽是破了,但两人还是没法离开。原以为容佾会放他们帮忙离开子母铃,谁知他竟然甩甩手,随意地说了句“不会”,还敷衍地告诉容瑾昭华殿藏书里有破解之法,要离开子母铃,就自己去找书,自己去琢磨。
作为八百年前的第一术士,帮忙解个封印不过抬手举手那么简单。说不会,明显就是诓人的。奈何他辈分高得压死人,实力又在容瑾之上,容瑾只得作罢,老老实实自己去琢磨了。
慕白蔹呢?她的小日子过得相当惬意。在容瑾埋头为封印愁眉不展之时,她在同容佾探讨古今美食。在吃这件事上,两人颇为投缘。容佾将他所知的有容国特色菜肴一一介绍给慕白蔹,慕白蔹也着手做了许多外面世界的食物。短短数日,慕白蔹几乎将幻境里所有新奇的事物都吃了个遍。
吃喝睡,她只需要做这三件事。这小日子就像回到了在天权峰之时,每天都有新奇的吃食。更妙的是,这里没有容瑾时不时的折腾,每天都是笑着从梦里醒过来的。不过,心宽体胖,腰上不知不觉贴了秋膘。
是夜。
酒足饭饱,容佾拿出了压箱底的琼花酿。碧透的液体倾入杯盏,一股花果的醇香弥散开来。
慕白蔹吸了吸口水,闻着清甜的果香,小口浅尝起来。酸酸甜甜,口味似葡萄,又似水蜜桃,细细回味似乎还有几分迦叶果的感觉。
这滋味美妙极了!入口便唇齿留香,教人欲罢不能。慕白蔹一口气喝了三杯,正欲喝第四杯,被容佾制止了:“琼花酿可不是这么喝的。”
慕白蔹顿了顿,惊疑不定:“酿?”但凡带个“酿”字,都是酒。她方才喝的液体,果香四溢,丝毫喝不出酒的味道,让她错以为是果露,这才连喝了三杯。
慕白蔹脸色变了变,已经发觉脸颊滚烫滚烫,容佾的声音飘渺,时近时远。她能听清他说的话,可已经给不出其他反应。
“琼花酿滋味甘甜,不见酒味,后劲却是极大,喝它需耐着性子浅尝。”容佾慢条斯理解说。
慕白蔹费了好大劲总算挤出了一个笑容:“一杯倒的酒量喝了之后会怎样?”
容佾眉头一挑,这表情与容瑾如出一辙,看得慕白蔹有些恍惚。
恍惚归恍惚,她脑子却还算清醒,分得清眼前的人是谁。
“一般来说,一口气灌下去可以醉倒十头牛。一杯倒的酒量嘛——安静些,睡个三天三夜;难受些,吐个昏天暗地;闹腾些,也就发发酒疯。醉酒,无非也就三种后果。”
“我选睡上三天三夜。”慕白蔹扶着几案站起来,目光迷离,身体略有些摇摇晃晃,“老祖宗,明日再约。”
一杯倒的酒量,慕白蔹原本是不知道的。无论在东海郡还是杏林谷,她都不曾沾过酒。第一次喝到酒,还是因为姚雍和。有天去落英楼喝茶听故事,姚雍和突发奇想要跟她喝酒。她尝遍美食,却没尝过酒的滋味,而且不在杏林谷,没有家人管束,自然没有二话应下来了。当然,谁也没想到,一杯酒下肚,她就不省人事。至于发生了什么,她至今不知道,只记得第二日姚雍和神色惊恐,一副好像马上要被人扒皮丢锅里煮的样子。从此,他再也不敢跟她提酒这个字。她估计,她醉酒之后的行为可能相当恐怖,给老姚留下了阴影。
念及此,慕白蔹加快了离去的步伐。她只想趁尚有几分清醒之时,回到房间自己敲晕自己,以防做出什么惊骇的举动。
容佾提着酒壶,目送慕白蔹进了卧房。
回廊转角处,容瑾一袭白衣走了出来。容止尔雅,风度卓然。
他见到容佾手上的酒壶,眉头不经意间皱了皱。不过,毕竟对方是自己的老祖宗,心里纵有不满也不好放在明面上,他徐徐行至容佾身前,躬身作揖:“我王。”
“昭华殿的那些书可都记全了?”容佾凭栏,遥举酒杯对着天边的圆月,问得随心。
“已记下七七八八,一书不差,一字不漏,尚需些时日。”看似是容佾懒,不愿帮助容瑾和慕白蔹解开子母铃的封印。实则,他是想要容瑾记下昭华殿书籍的内容。容瑾何等聪明,自然看得明白。
“后生可畏。”容佾由衷夸赞,看着容瑾的目光带着几分欣慰与期待,“我以我最后的力量保留了这些有容国的风物,可毕竟过了数百年,这幻境能存多久,犹未可知。所幸有生之年,得逢后辈,我有容氏重见天日之期不远矣。”
“容瑾定不负使命!”他的声音坚定,淡定从容的背后有几分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决。
容佾却微微摇了摇头,走到容瑾身前,拍了拍他肩头:“你别误会,小后生。封天印确实要破,但你不必将此重任安在自己一人之肩头。”
容瑾诧异抬头,听他继续说道:“人活一世,责任该担的要担,但请量力而行。破封天印非朝夕之功,一人完不成,便留给子子孙孙。你必须要做到只有一件事,将昭华殿所有书籍留存于世,延续有容氏之传承。”
“是。”
“说起来,你带来的小姑娘着实有股傻劲。”忽地,他话锋一转提到了慕白蔹,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大妥帖,他赶忙换了个说辞,“是天真烂漫、纯真无邪,若我的阿萱性情如她一般,也许结局不至于此。”
月光投射在他面颊,映衬得冷白皮肤越发光洁。容佾再次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举着酒壶的手指向宫阙之下的一方莲池。
睡莲亭亭。
“我第一次见她便是在莲花池边,她被人欺辱推入了池子。那可是数九寒天,她从池子里爬上来,冻得全身发紫。即使狼狈至此,眼中也没有露出屈服的神色。她对那些人说,‘毫无灵力怎么了?今日你们以强力欺辱于我又如何?诸君肤浅傲慢,定然走不长远!’那些人哄笑着散了,谁也没想到,她一个灵力全无的南方蜉蝣之民真的得到了我长姐的青睐,入了流霞宫,还做上了管事姑姑。长公主宫中的管事,内闱大小诸事皆决于她,身份地位可比相邦,早将那些人远远甩在身后。”容佾将杯中琼花酿一饮而尽,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我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倔强、死心眼!恃宠而骄!她所谋之事,我多多少少是清楚的,我也早看有容氏那帮老头子不顺眼。她要改变天下格局,她要众生平等,我也可以帮她达成所愿。只是没想到她们竟选了封天印这个法子,更没想到她能狠心到亲自杀我。口口声声为众生之义,那有容氏族人就不是众生一员吗?在我看来,有罪的只是践踏平民的权贵们,可整个有容国除了权贵,尚有百万民众呀!”
容佾一边说着,一边饮酒。说到慕萱刺他一剑之时,他眼中浮现些许愤懑之色,索性扔掉了掌中白玉酒杯,仰头喝起酒壶中的酒。
琼花酿清香弥漫。
容佾很快便有了醉意。
“小后生,我乏了,先回了。”他用袖角擦了擦嘴角的酒液,回眸还给了容瑾一个笑容,欣慰中带着几分怅然,“慕家这小姑娘甚合我意,好好把握。同出慕氏,差别怎如此之大?但凡阿萱有她三分豁达,怎至于你死我活。”
肩头的优昙花在月光中绝世独立,容佾将酒壶中的琼花酿尽数饮下,足尖一点,人便朝着莲花池方向翩然而去。远远的,他缥缈的吟唱声断断续续传来:“我本将心照名曰,奈何明月照沟渠。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亡国灭族,他不曾恨她,但独独对刺他那一剑耿耿于怀,始终无法释怀。
慕白蔹豁达又如何?同出慕氏,倔强是深刻在骨子里的。容瑾像是想到了什么,翡翠色的眼眸浮现复杂难懂的情绪,他在慕白蔹门前驻足良久,待听到屋里有些动静才轻手轻脚推开门走了进去
三杯琼花酿下肚,后劲确实大。慕白蔹一接触床沿边感觉失去了对四肢的掌控,她想要让自己睡一觉,可脑子却奇异得挺清醒,身周数米的动静似乎也被放大了许多。容瑾本是悄无声息进来的,可还是被她敏锐地发现了。
清浅的桃花香窜入鼻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味道。
慕白蔹挪了个位置:“容哥哥你来了,被窝已经暖好了。”
容瑾眉眼一笑,在床沿坐下:“小白蔹,今日怎如此自觉?”他并没有像往日那般厚脸皮钻进去,只是给慕白蔹掖了掖被角。
慕白蔹眼神时近时远,迷迷蒙蒙,如江南烟雨一般。她对容瑾的行为不甚满意,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是不是老姚跟你说过什么?你怕我喝醉了做什么?”
“他没同我说过什么,我也不怕你发酒疯。仅是三杯酒,也不至于做什么失了理智的事。”
慕白蔹不信,嘟囔道:“可是,以前老姚跟我喝了一杯,他就避我如蛇蝎。之后,哪怕晓得了我的弱点,可再也不敢拿这点来对付我了。”
“这事——”容瑾轻笑一声,“当日你一杯酒下肚,拽着他不撒手要吃水煮肉片。我估摸着阿姚正值少年,水灵肉嫩,拿他来做水煮肉片再合适不过,便命听风架锅准备煮了他。”
“……”是个狠人,慕白蔹腹诽。
“小白蔹,你说你除了吃,还会做什么别的吗?”
慕白蔹有些不服气,容瑾这话说的,好似她就只是个吃白饭的人。她不满地哼哼两声:“除了吃,姑娘我还会写话本子。说出来你都不知道,昆仑城闺阁姑娘们人手一本的《百晓生三惹君心》可是我执笔的。”
容瑾面露古怪的神色:“百晓生和燕君断袖情深那本?印鉴用的乃是我落英楼的桃花纹?”
“对对对!容哥哥你知道呀?”慕白蔹双眼大放光彩,拽着容瑾的手拽得更紧,语调也高昂了起来,“你看过吗?写得如何?精彩否?”
“跌宕起伏,一波三折,极是精彩。”容瑾随意地评论了一番,眼底浮现哭笑不得的神色,“你这话本子不仅昆仑城受欢迎,在燕国也是反响极大。”
“嘿嘿,别夸我,我会骄傲。”慕白蔹得意地笑出了声,很是受用这番夸赞,并没有听出容瑾话语背后的不寻常之意,“吴不晓那厮编排我什么强抢民男、见色起意,也没见掀起什么波澜。看来话于本一道,还是我更胜一筹。”
容瑾捏了捏眉心,轻轻叹了口气:“罢了,燕君的小本子上也不差多这一桩仇。”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新
第 86 章 第三十一章 回首向来萧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