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深和慕白蔹面前的,是两头不知名的野兽。
它们通体雪白,状若雪狐,身量却比雪狐大了一倍,更令人惊奇的是,四足所经之处白霜一片,抖一抖身子,尚能见几片冰霜飞出。
慕深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生物。
倒是慕白蔹从惊骇中最先回神,一眼认了出来:“吼声如虎,貌若白狐,踏地成冰!是传说中的雪獒!”
“雪獒?千年前令昆仑以北沦为雪域的雪獒?”自从天阙封印开启,昆仑南方再不见雪獒身影,为何会在这里见到?慕深纳闷。
“小姑娘挺有见识。”蓦然,一声轻笑从头顶方向传来,嗓音低沉醇厚。
慕深和慕白蔹错愕抬头,便见一袭白衣的男子振衣而下,带得桃花簌簌而落。他背对两人,揉着那两头凶兽的脑袋。原先凶神恶煞的雪獒,瞬间收起獠牙,温顺地凑到男子脚边,亲热地蹭着。
“英雄和公主,似乎还没进食,你们倒是绝好的材料。”男子侧身瞥向两人,微醺的光线勾勒出狐狸面具的形状,在夜里分外诡异。他低沉的声音,温柔得可以滴出水,话语背后的含义却令人毛骨悚然。
白衣。狐狸面具。梦境中的少年与之重合,慕白蔹愣了愣,一个人的名字呼之而出。
落英楼主。他是落英楼主,那个行踪不定、处处透着神秘的落英楼主,姚雍和口中的“老大”。然而,她确定以及肯定从未见过这个人,为何会梦到他呢,甚至连衣服的纹理跟梦到的一模一样。就算是自己脑海中勾勒了落英楼主的形象,从而入梦,也不可能与本人分毫不差。
果然,那个梦很是蹊跷。
慕白蔹陷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察觉到扑面而来的杀气。
慕深见慕白蔹目光涣散,以为她是害怕得慌了神,他长袖一展,将白蔹完全护于身后,温声道:“别怕,我会保护你。”
“呵……”白衣男子沉声一笑,只见他身形一动,竟瞬间出现在慕深面前,“晋王爷,你太高估自己了。”
男子的话轻飘飘掠过耳畔,慕深僵硬地站在原地。他根本来不及反应,身后的慕白蔹已然被白衣男子带出数十步远。
“阿蔹!”尹奇惊骇,正要起身追去,那头被唤作“英雄”的雪獒却猛地扑向他,截断去路。
一人一兽缠斗在一起。
雪獒公主则晃悠悠走到落英楼主身侧,顺带不满地挤了挤慕白蔹,觉得这小姑娘抢占了它的位置。
慕白蔹被挤了个踉跄,自觉退开几步。身边突然换了人,她一瞬间愣神之后恢复镇定,随即朝落英楼主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
“小白蔹,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微醺的光芒下,唯一露出的双眸隐隐闪着幽幽绿光,如果说慕深的眼睛温柔清澈如一汪湖水,那他的眼睛就像一片森林,广袤神秘又暗藏危险。他的声音慵慵懒懒,带着几分笑意,又带着几分嘲弄。
平生白蔹最讨厌有人在喊她时在名字前加个“小”字,听着像在喊小白脸。但面对落英楼主,她却不大敢提出异议,毕竟是自己最大的债主。只是礼貌又谦逊地回道:“何处不妥,还请楼主赐教。”听落英楼主那语气,不但今夜她的一举一动尽数看在眼里,而且还很不看好。
“乔装打扮,借着从阿姚那学来的半吊子迷魂曲,让林家公子心甘情愿奉上了画情镜。发现有人跟踪,便又想借着我这桃花十重阵隐遁。”落英楼主弹了弹衣上的花瓣,侧眸望着白蔹,看不出喜怒,“你倒是懂得利用我落英楼的资源。”
“嘿嘿,顺手顺手。”白蔹尴尬一笑。
“我有点好奇……”
“嗯,好奇什么?”白蔹竖起耳朵认真听。
“你怎么确信我落英楼不会出卖你呢?只要有心一查,别人就能知道那个雅间里呆的是你慕二姑娘。”
白蔹愣了愣,随即露出“不可能“的表情:“楼主,您要吓唬我也得找个靠谱的事啊。这晋王明明是你们千辛万苦救的,出卖我,让他再次陷入危险境地,若是又性命不保,您这单生意不是亏了吗?”
“哦?你是这么想的?”
“难道不是?”
落英楼主忽得俯下身,面具狐狸的鼻尖贴近白蔹:“我只救他那日一次,不救他以后一次次。”
狐狸毛有些长,有几根拂过鼻子,痒痒的。落英楼主离得很近,莫名感觉到巨大的压力。白蔹后退一步,揉了揉发痒的鼻子,继续道:“晋王身份贵重,他日重返朝堂定是手握楚国乾坤的。您救他,于落英楼长远十分有利;他日,若您想位极人臣,那这份救命之恩、辅佐之情更是不可少了的。”
“说得挺有道理。”
落英楼主轻笑一声,听着是赞同的话,语调却颇有些不以为意。
就在这时,“嘶啦!”一声裂帛声打断了两人的闲谈。
慕深与雪獒缠斗,渐落下风。方才那一下,雪獒击中他后背,之前包扎好绷带也被扯得七零八落,那一爪,连衣服带肉被扯下一大块,触目惊心。
再看落英楼主,只是不咸不淡抚摸着雪獒,并没有阻止另一只宠物的意思。
“你……我以为……”白蔹震惊地看着落英楼主,不知该给出什么反应。显然,眼前这个人,并不在意晋王的生死,所以,出不出卖她更是难说。
“有些事情不是你认为如何,它便是如何的。”
白蔹感觉到有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而上。她以为落英楼属晋王阵营,她以为姚雍和会帮忙掩盖她的行踪,然而这一切都是她以为,并非事实如此。
她自作聪明,又闯了大祸!此时此刻,慕白蔹才真正变了脸色。
“你不想晋王死吧?”
废话!白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慕深竖着出来,横着回去,阿姐第一个就会扒她一层皮。他日,若大楚百姓们知道他们敬爱的晋王殿下曾有一线生机,却因她丧生畜生爪下,唾沫星子都能淹没她。
“我呢,也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很是体贴姑娘家的。允我一事,我便放过他,顺便帮小白蔹解决后顾之忧。”
怎么突然改态度了?慕白蔹疑惑又警惕地问道:“什么事?”为什么有种一开始就是圈套的错觉?
落英楼主撩袍坐下,跟随他的雪獒“公主”也随即伏下身,以供落英楼主倚靠。他懒洋洋倚靠在雪獒身上,拍了拍身旁的位子:“过来,坐。”
“我可以拒绝吗?”
落英楼主轻笑:“不可以。”
他的手轻柔捋着雪獒下巴,目光微微一抬,投射向晋王,意有所指。那雪獒享受地蹭蹭,随即朝白蔹龇牙咧,威胁意味十足。那神情好似在说,若是不过来便咬断她脖子。
好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慕白蔹不情不愿地挪过去,在距离落英楼主一个手臂的位置坐下。
落英楼主很不满意。
他复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小白蔹,你吃了我的迦叶果,又坏我画情镜的交易。阿姚那一纸契约的处理,着实私心了些。我不甚满意。”
来了!来了!秋后算账了!慕白蔹调整了一下表情,一屁股坐过去,谄媚地笑道:“楼主,怎样您才满意?”大丈夫能屈能伸,谁让他是债主呢。
“我也不为难你,就把契约换成终身的,如何?”
不为难个球!慕白蔹忍不住在心里爆粗口。与落英楼签终身契约,意味着卖身给仇敌,是欺师灭祖的大事!被赶出杏林谷事小,被阿姐千里追杀、杀了再杀才可怕。
“小白蔹犹豫了?”落英楼主凉凉的目光扫过正与雪獒缠斗的慕深,而后挠了挠雪獒脖子,“公主啊,英雄一只兽玩得不甚尽兴,不如你也同去?”
雪獒舒服得“吼吼”两声,
硕大的脑袋晃了晃,站起来准备加入折腾慕深的行列。
“等等!”慕白蔹惊恐抱住雪獒大腿,“别去别去。我答应,我答应!”一只雪獒,慕深已经对付得捉襟见肘,两只那绝对是要登极乐的。
慕白蔹真真切切感受到姚雍和提及得罪落英楼主时那一脸“还是选择死”的绝望了。不答应,是慕深活生生一条命;答应了,她后半生将活在大姐无限恐怖的惩戒中。然,两者取其轻,得先保慕深的命,她不得不答应。
落英楼主满意地拍了拍被称呼为“公主”的雪獒的额头,示意它重新躺下。
公主随即乖顺地重新躺下,末了还递给慕白蔹一个龇牙咧嘴的表情,像是在宣布胜利一般。
助纣为虐的狗腿子!慕白蔹腹诽。
“小白蔹。”落英楼主懒洋洋又唤了一声。
慕白蔹一个激灵,警惕地看向落英楼主,生怕对方又提什么过分要求。
落英楼主轻笑一声:“不讨价还价?”
“……”慕白蔹狐疑地看着落英楼主。
还能还价?她是不信的。若是真谈条件,说不定还提更过分的要求。
“讨价还价就不用了,先让你家英雄停下来吧。”
落英楼主歪着脑袋,眼中神色很是不怀好意:“我得先看到小白蔹的诚意。”
果然还有幺蛾子。她就知道,这恶劣的家伙没那么好说话。
“说吧,让我怎么做。”
“对小白蔹来说,这挺容易。”
“请说正题,谢谢。”
“从这里游到对岸。”落英楼主遥遥一指,双眸带笑,“是很容易吧。”
容易是容易,但在春寒未退的时节……慕白蔹望着微波粼粼的河面,还没入水就感觉到了冷意。她幽幽看向落英楼主,说好的怜香惜玉呢,说好的体贴姑娘家呢!
落英楼主好似读懂了她的眼神:“我这不是挑了你最擅长的吗?难道算不上怜香惜玉,体贴姑娘家吗?”
“……”你是大爷,你说什么都对。
慕白蔹愤愤然踢掉脚上的鞋子,利落地将披肩长发用发带绑住,随即踏入水中。
冰凉的水,刺骨的冷。
她冷得直打哆嗦,但还是咬咬牙,缓缓将身子浸没到水里。
而岸上的看客却又嫌弃起她的速度:“哎呀,晋王殿下又被英雄抓了一爪。小白蔹,你可得快点啊。”
如果慕白蔹手里有把刀,她一定会第一时间砍向那张狐狸脸。然而,她并没有刀,面对落英楼主胁迫式的催促,也只能一头扎进水里,化悲愤为力量。
相比她游过的东海,若耶溪不足挂齿。这条河水不深,也未到涨水时节,水流缓慢,某种意义上来说,落英楼主确实没有太为难她。
数十息之后,慕白蔹已然游到了河中央。她探出水面换气,回头望向岸边。
雪獒英雄已经不再攻击慕深,和公主一起俯卧在草地上。慕深半跪在地,用玉箫支撑着身子,汗与血水混杂在一起,染红了一地。
而落英楼主也没继续靠在雪獒肚子上,而是坐直身子全神贯注盯着她的方向,目光却越过她投向她身后,翠绿的眼睛一闪一闪,似是兴趣盎然。
慕白蔹被看得发毛,转回头看向前方水面。水面平静,却无端让她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感。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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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第十六章 花开时节又逢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