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月,快起来,该去镇上报到了!”一个女人大声喊。
冯七月睁开眼睛,看到自己正躺在一张简易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打了补丁的碎花棉被。
这是哪儿呀?房子又破又小,墙面用旧报纸糊了,还贴了一溜电影明星的挂画,一看就是把挂历拆开了,上面的日期是1982年。
这是怎么回事呢?记得自己是个著名作家,去一个度假山庄参加一个文学笔会,被一帮子女作者灌醉了,一觉醒来,咋就重生了呢?
“看看你,发啥愣呀?人家在学校门口等你呢。”一个中年妇女站在门口,急吼吼喊着。
那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丁桂秋吗?她都死了好多年了,咋又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了呢?
难道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梦,现在梦醒了,又回到了现实中。
“快点,时间来不及了。”丁桂秋把一个帆布书包放到了床前,书包上有一张纸,上面写着尖子班录取通知书。
记忆慢慢清醒起来,没错,自己的确是考上了镇中学的尖子班。
管他呢,不管是现实还是重生,只要有了角色,就该好好演下去。
他下了床,穿戴齐整,拿起书包,急匆匆出了门。
出了门,他看到了一条熟悉的乡村街道,道路两边低矮的石屋在雨幕中的飘飘渺渺。
低头仔细打量一番,自己身着一件蓝色的确良褂子、一条泛白的黄色裤子,脚上趿拉着一双大一码的旧球鞋。
这完全是一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中学生的着装。
“冯七月,你来了。”
一个女人站在村初级中学的大门口,朝他打着招呼。
她是王美丽,自己的初中班主任兼语文老师,这个女人以上不待见自己,挨骂、罚站是家常便饭。
王美丽对着站在旁边的女孩说:“到了中心校,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事儿就找冯七月,他会帮你的。”
那个女孩叫耿小莲,是王美丽的女儿。
耿小莲抬头看了看冯七月,微微一笑。
是啊,没错,就是她,自己前世的前妻耿小莲。
她小时候的模样真好看,一张稚嫩纯净的脸庞俊俏可爱,楚楚动人。
这么一个令人怜爱的小人儿后来怎么就变成了一个恶俗不堪、视权如命的女主了呢?
以至于跟自己分道扬镳,步步堕落,最终身陷囹圄。
这回重新开启人生路,看看你会如何抉择。
冯七月故作冷漠,躲开了她的视线,对着王美丽说:“王老师你尽管放心,我一定帮她。”
王美丽打量了一番,问他:“你怎么就带这么点东西?不会连被褥都不带了吧?”
冯七月说:“我腿被磕伤了,还没好利索,爸爸说让我先住他那儿。”
“你爸那儿有住的地方?”
“嗯,他自己一间宿舍。”
“哦,那倒是不错。”
“可我不想住他那儿。”
“为什么?”
“住在学校多好呀?天天都能跟同学们在一起。”
“你不会是想着天天跟耿小莲在一起吧?”王老师大概也觉得这话问的有点突兀,改口说,“我的意思是还是住你爸那儿好。”
冯七月知道她想偏了,解释说:“我是说班上所有的同学,关键是学校里有图书馆,还有操场可以打篮球呢。”
“这倒也是。”
正说着,随着突突声响起,一辆12马力的拖拉机开了过来。
于校长站在车斗里,不停地挥舞着手臂,那架势看上去就跟大领导搞检阅似的。
拖拉机停在了他们跟前,于校长从车斗里跳下来,看看耿小莲,再看看冯七月,说:“你们俩真不错,为咱们学校争光了。本来吧,我想着召集全校师生开一个欢送大会的,可时间来不及了。”
说完,他亲自动手,把耿小莲的行李装到了拖拉机上。
冯七月这才意识到,原来是校长去找村支书要来了拖拉机,专程送他们去中心校。
一定意义上说,他跟耿小莲这是享受了“村级领导”的礼遇。
别看这台拖拉机土里巴几,它可是村集体的唯一的机动车辆,平日里只有支书跟村长有权享用。
爬进车斗坐定后,拖拉机慢悠悠朝前驶去。
驶出一段,冯七月回头望一眼,见于校长跟王美丽一直目送着他们,不停地挥手。
鼻腔一阵泛酸,赶紧低下头。
拖拉机嘁哩喀喳地欢叫着,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学校。
下车后,冯七月跟司机打一声招呼,背起书包,拎着耿小莲的行李踏进了中心校的大门。
看上去学校很重视,安排了专人负责签到。
冯七月不需要住校,也就省了不少麻烦,腾出手来全力以赴帮着耿小莲忙前忙后。
先是去认领了宿舍,刚刚把被辱、行李放在床上,外面就有人大声喊尖子班的学生集合开会了。
所有来报到的“尖子生”被集中到了一个大教室里,校长亲自主持会议,还特地邀请了镇教育组的一把手做了重要讲话。
会议内容很简单,欢迎只是客套,重点是要求同学们要好好珍惜这次机会,努力学习,发愤图强,第一个目标是中考时考出最佳的成绩。
从公布的数字上看,被选拔来的只有四十三名学生,全镇在册的初三在校生足足有六千名。
也就是说能够到尖子班里来学习的,不是凤毛麟角,也是出类拔萃。
冯七月觉得自己很幸运。
但这份幸运的到来与耿小莲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要不是她给自己鼓劲、打气,没有她偷偷塞给自己的复习资料,仅凭自己的基础,怕是很难入选。
想到这儿,他偷偷望了耿小莲一眼。
正巧耿小莲也侧脸看向他,四目相对,一种别样的情感在悄然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