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映雪说动就动，这里也没有别人，加上这会儿看热闹的人居多，来看病抓药的少，叶映雪干脆就再次找上掌柜。
“掌柜的，你说这么多大夫，能看好我三弟的病吗？”
掌柜的眼帘都没有抬起来，低头认真的整理手中的账目，打算盘的速度丝毫不因为叶映雪这小小的骚扰而停下来。
“这位小娘子，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一定如你所愿，若你在我这医馆待上一年，便知道命运有太多模样，我们的大夫是在与阎王抢命，帮病人对抗命运，这并不是一定就能成功的。”
叶映雪对着眼前的掌柜肃然起敬。
她能够看出来，这位掌柜的不是在用什么假大空的话来糊弄她，他似乎就是这样想的。
医者，看起来寻常，但是叶映雪比别人更为深刻的理解，何谓与阎王抢命，何谓对抗命运。
她所经历过的末世，千万人于末世当中挣扎，不就是在为了命运抗争吗？
为了一点希望的曙光，不知道多少人牺牲在前行的路上，但只要一切不像第一次那样绝望，叶映雪就觉得哪怕是死亡，也是值得的。
尽管此情此景，与上一世叶映雪所经历的完全不同，可这位掌柜说的话，却得到了叶映雪的认同。
“掌柜的，这些大夫齐聚于此，都是为了我三弟的病，我十分感激，他们不少都已经拥有名望，就算不过来也不会有人说他们什么，可他们为了自己这一生所学所追求，为了秉承心中的信念，才来到这里，是一件很厉害的事情。”
掌柜这回抬眼看了叶映雪一下：“倒也不必把他们说的这么高，你放心好了，能治是一定会治的，若是真的无法可想，也不用就此放弃希望，须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谢谢掌柜的。”
聊了几句之后，叶映雪干脆就一直站在掌柜附近，过了一会儿她似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侧头跟掌柜聊天。
“掌柜的，咱们河道府有名的大夫都在这里了吧？我感觉我们何大夫还是有些水平的，当初我三弟从上京回来的时候，从青州城路过，在那里圣心堂的杨大夫那里也看过病，那杨大夫信誓旦旦的跟我三弟说这病能治，给他开了药方。”
“回来之后我三弟按照药方喝了一个多月，病是半点儿没治好，反而看起来是重了，去县城里请了祝大夫看，祝大夫说那杨大夫开的药完全不对症。”
叶映雪说着叹了一口气：“遇到这样的事情，心里最难受的就是我三弟了，他对那个杨大夫是满心信任，谁知道……”
掌柜倏然看过来，眼神锐利。
“你说的杨大夫是杨中瑛？”
叶映雪故作懵然的摇摇头：“我不知道那个杨大夫叫什么，只知道是圣心堂的杨大夫。”
暗下里把这个名字记了下来，杨中瑛。
叶映雪现在有一种感觉，方家一家人最终在书里只剩下一句话结局，并不是一种自然的结果。
她觉得方家不值得人去刻意针对，但是假如只不过是某件大事当中被波及，他们这样的小人物，确实无足轻重。
掌柜看了叶映雪一眼，随后想到她不过是一乡间妇人，不知道杨中瑛的大名也很正常，遂不再说话。
叶映雪却继续往下说了。
“这位杨大夫很有名吗？好像很多人都听过他的名字，我们村有一位大夫，他听到这位杨大夫之后的反应，好像是挺看不起他的，我听说文人相轻，那都是当大夫的，会不会也这样？”
掌柜如先前一般掀了掀眼皮。
“你想多了。”
“对了，我每次跟我们村的贺大夫说话，贺大夫的反应总是和掌柜的您的反应很相似，哎，我知道你们都是觉得我见识少，不愿意和我说话。”
“贺？哪个贺？”
叶映雪本想继续贯彻自己无知村妇不识字的人设，结果突然反应过来，她刚说了文人相轻，以及一些根本不能算无知人设的词，懊恼了半秒，然后开口了：“就是贺啊，祝贺的贺吧？”
掌柜的重新低头去算账，却突然说了一件事。
“要说文人相轻，大夫之间不一定如此，但是有两个医者世家却是视对方如死仇，见之恨不能让对方立入十八层地狱，受尽一切痛苦方才甘心。”
掌柜说完这句话，抬头看叶映雪，就见眼前的小娘子睁着一双圆圆的杏眼，脸上尽是好奇之色，喉中一哽，差点不想说下去。
他堂堂慈安堂掌柜，怎的看起来跟个说书的似的？
“那两个世家不会一个姓贺一个姓杨吧？掌柜的，您再说一点？”
这下掌柜是真的不想继续说了，把叶映雪轰走，让她别打扰自己算账，然后拿起算盘轻甩两下复位，继续噼里啪啦的打算盘，是打定主意不理叶映雪了。
不过叶映雪已经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如果贺大夫是那个贺家的，而圣心堂的杨大夫是那个杨家，这就能理解为什么贺大夫在听到方雩提起杨大夫之后就那么生气。
世仇呢。
只要知道方向，之后想查也好查一点，叶映雪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安静的等着内堂的诊治结果。
一直到中午方雩从内堂出来，叶映雪迎上前问道：“如何？”
方雩摇了摇头，“我们先去吃饭吧。”
于是两人在附近的面馆各要了一碗面，期间方雩大致说了一下情况。
“何大夫说我中的是一种比较难缠的毒，他们对这种毒到底是什么毒还没有结论，不过何大夫已经让我把症状仔细的给他说过了，又让我下午和明天上午再分别过去给他把脉看看。”
叶映雪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叶映雪抬头看向方雩。
“三弟，对于这个毒，你自己有头绪吗？”
方雩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叶映雪就不再问。
她觉得方雩对这毒到底是谁下在他身上的，估计心里有个大致的范围。
但是这毒为什么下在他身上，下毒是为了什么，估计方雩也没搞明白。
叶映雪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她这穿书者也搞不明白，简直完全失去了先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