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盗日者,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是你这个家伙搞的鬼!”
林恩一把抓住了盗日者的领子,眯着眼睛沉沉地望着他,道:
“你把他引到那里干什么?!他还没有恢复记忆,你让他这么早接触我的军队做什么?!”
望着林恩的双眼,盗日者没有反抗,任由林恩将怒意宣泄在他的身上。
但是这次不同以往,他并没有像以前一样飞快认怂,而是极为认真地望着林恩的双眼,没有退缩。
“林恩,以前我可能觉得你做的都是对的,但这一次,我不认为我有错。”
“他是魂王,也是林蒙,紫罗兰帝国就是他的归属,如果你真的想要改变他对你的那种偏执的忠诚,那就更应该让他在军队里面成长,而不是在你的身边!”
林恩用力地抓着他的领子,怒意纵横道:
“你什么意思?”
盗日者深吸了一口气,满眼的复杂。
所谓旁观者清。
就是因为他置身事外,所以他才能更加地看到林恩他自己看不到的东西。
“林恩,你不应该再犯曾经犯过的错误了。”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之所以给他取那样的名字,就是因为你放不下,你在他身上看到了你亲子的影子,你让他把你当成了一个父亲,而不是把你当成一个王!”
盗日者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将这些心底里的话说出来,他喘息着,强行抵住林恩给予他的那巨大的压力。
这些话,他早就想说了。
因为在一千年多前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出了其中的问题。
可是他一直没有机会。
但是现在,在魂王已经酿成了一场大错的情况下,他绝对不希望林恩他再犯下和过去同样的错误。
可是他还是犯了。
在听到林蒙叫他爹爹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林恩他并没有真正地想明白魂王的问题。
因为出问题的并不是魂王。
而是他!
为什么魂王能够偏执地做出为了他的复生,可以摒弃掉自己的理想,甚至摒弃掉自己的同袍?
那就是因为从一开始的时候。
林恩个人对他的影响,就已经全面地超过了其他所有的事情!
包括那崇高的理想!
包括紫罗兰的坚持!
包括他给予所有人的那个未来!
盗日者喘息着,道:“你让他把你,当成了他心里的神!”
无垠的寂静。
仿佛落针可闻。
因为这才是一切问题的根源,也是魂王犯下大错的根本原因。
如果林恩继续用一千年前的那种方式来培养他,那最后复生的,将依然是那个把他当成神的魂王。
一切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许久。
许久。
久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林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松开了抓着盗日者领子的手,一瞬间他仿佛老了几千年,满脸的疲惫和老态。
他转过身,坐在台阶之上,默然地注视着地面。
几千年了。
活过了一个又一个世纪。
又有几个人能够永远保持着最开始的活力,才能真正地永远少年。
特别是他所经历过的,都是别人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经历。
盗日者也默然地坐在了他的对面,就像是两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老头,孤独地彼此相对。
“林恩。”他低声道:“人一直都是有极限的,我知道在你的心理,一直都有几根弦死死地绷着,绷了几千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有一天这几根弦突然断掉……”
“它们真的可能会在一瞬间杀了你……”
“因为我们真的已经很老很老了。”
执着。
一直都在执着。
不断地撕扯着过去,想要让这个世道永远地停留在过去的那个时刻。
所以才不断地追寻,在抗争,希望事情变成他本来的那个样子。
不仅仅是对林蒙。
因为他非常的清楚。
还有一根弦,一直都死死地被他拽着,让他用几千年的时光来努力地维系,让它不要断掉。
因为那几乎已经成为了他和过去唯一的纽带。
许久。
林恩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道:“就按你说的做吧,可以让他留在要塞,但是不能让我的士兵们知道他真正的身份,我会给他一次从零开始的机会,希望这一次……”
他瞥了盗日者一眼,道:“能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说完之后,林恩站起身,转过头向着外面走去。
再没有说任何的话。
但是盗日者知道,他能这么说,就已经代表了他已经明白了其中真正的问题。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雄鹰的双翼,自然能够遮风挡雨。
但是在外面。
却是整个广阔的天空。
远远地注视着林恩远去的背影,盗日者的那颗在心里悬着的石头,也终于落在了地上。
他微笑道:“我想他会的,林恩。”
因为他相信,林恩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转过头,欣慰地眺望着窗外的天空。
一声飞鸟的长鸣。
漫天的蔚蓝与苍云。
“会的。”
“继续!两千个俯卧撑,绕着要塞跑两百圈,你既然想在这里当个新兵,那就要拿出豁出一切的勇气和毅力,不然的话,你凭什么留在这里!”
“是!教官!我立刻去做!”
要塞之外,是一个汗流浃背的少年,喘息着绕着整个要塞,用力地奔跑。
红日高悬,吹拂在紫罗兰高高的旗帜之上。
城内的士老兵三三五五地坐在周围,有的擦拭着生锈的剑刃,有的利用短暂的时光闭眼微息,有的为自己的战马负甲冲洗。
只是每当那个少年跑过时,嘴角却都微微地翘起。
墙角的紫罗兰花微微地迎着积雪,慢慢地破土萌芽。
仿佛苍寒的冬日下,已是满目的初春。
“加快速度!不要让大家瞧不起你,一小时内没有跑完两百圈,就再加两百圈!”
"是!教官!已经在很努力了!"
一个少年的大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