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点苦。”费奥多尔微微撑起身子重新拉开距离,认真地看着太宰治的脸,“太宰君的身体素质很差。”
“被这样说我会伤心哦。”
“但是。”
费奥多尔的声音也小下去。
“但是什么?”
两个人都是近乎耳语的声调,差不多只有气音。鼻尖就要碰着鼻尖,这样近的距离,甚至无法看清对方的表情。
太宰治率先闭上眼睛,呼吸轻浅,仰头等待。
“但是解渴。”
费奥多尔的气息落在他的颈侧,凉凉的,有些发痒。因为预知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而显得有些紧张,稚嫩的皮肤上激起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
……
“那个……”另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们。
事先说明,黑衣组织对他们这群新晋成员的待遇不怎么好,这不是二人宿舍,而是六人。上下铺分别有三对,太宰治进来前耍了小动作,才让自己的位置换成了费奥多尔下铺。
他们这个房间人没住满,除了太宰治费奥多尔以外还住了两人。另两人都选了上铺的位置,只有太宰治睡费奥多尔下铺。
此时出声的正是他们的一个室友,一个瘦瘦的,大眼睛总轱辘轱辘转的棕发小孩。
他完美目击到了费奥多尔与太宰治挨在一起的暧昧动作。大概才八九岁的他出身贫民窟,对这些并不陌生,甚至习以为常,有些时候,见到才十一二岁的流莺也很正常,何况太宰治和费奥多尔的年纪明显比他们这另外几个大。
在孩子中间,年纪通常意味着绝对的优势,体型带来的差距是难以弥补的。
而且他总是有点怕这两个新人。说不清楚,就像是……像是……
兔子见到了毒蛇?猎物碰见了猎人?
他无法描述,总之就是有点发怵。
就看见太宰治和费奥多尔一起冷下脸,面无表情地扭过头看他。
太宰:“什么事?”全然没有和费奥多尔耳语时的温柔声调,冷得像冰。
小孩心一横,硬着头皮继续说:“大哥说要我们晚上八点去训练场集合,今天就开始练。”
“哦。”
太宰还以为是什么有趣的消息,无精打采地应下了,一搅和也没了折腾陀思的兴致。
“费佳,帮我铺床,好嘛?”他懒懒地坐起来,倚靠在床边的支撑棍上,小腿垂下去正好脚尖点地,“看来这底层人员也不好当啊,真忙。”
小孩飞一样跑出去了。初来乍到,与其呆在宿舍,不如出去看看。
费奥多尔对太宰治注意力转移到别处去这一点很是满意,他坐起来,手指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想了想,还是先问了另一个问题:“先前在河岸边,没说完的话,究竟是什么?”
“咦?费佳你还记得这个啊。”太宰治偏头看了费奥多尔一眼,定定地凝视了三秒,忽得展颜,“我现在又不想说了。”
费奥多尔看着他。
“好吧,还是要告诉你的。”太宰治轻轻叹了口气,收回腿,盘坐在床上。
他先是看了眼时间。
离八点还有一个小时,还来得及。
“费奥多尔,我只讲这一次,信不信由你。”
进组织的时候,那只不明来历的手机已经被太宰治扔掉了,因此现在讲什么都是凭太宰治一张嘴。好在他过目不忘,可以将那些讯息完完全全复述出来。
至于其他的……
他说出来的话总是可信度打折扣,这也算是热爱恶作剧的报应。反正太宰治没指望费奥多尔一下子就死心塌地站在他的立场。
费奥多尔凝神听着。
……
“就是这样,其实我们是一部漫画里的人物。”
太宰治好不容易说完,其实他说到最后,自己都有点想冷笑了。
良久。
“原来如此。”费奥多尔发出声音,“那么我们现在已经脱离了既定的命运。漫画里既没有我们的相遇,也没有这个组织。”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漫画里的他除了异能力以外,是个常人。
“费佳有什么想法吗?”
费奥多尔摇摇头。
“那听我的?”
“随您。”
“那就听我的。”太宰治扑过去抱费奥多尔,不带其他含义的,单纯是欣喜地贴贴蹭蹭,“费佳真可爱。”
“现在我们先解决第一个严肃的问题。”他说,“在一群庸才里面,该怎样才能让自己看起来比较白痴?”
……
装白痴。
啊不。
装比较平庸的人。
这是一个艰难的课题。而且平庸的人其实对太宰治他们来说就是白痴。因此,装白痴,成为了当下他们面临的最困难的事。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这也许是一条真理。
现在金子不想当金子,金子想把自己埋起来当一只无人问津的路人甲,咸鱼到底。
可真是一个令人难搞的问题。
……
八点。
准时出现在训练场的太宰治打着呵欠,持续性无精打采地看所谓的教官教他们一些也许对孩子有些危险的东西。
这个破组织要多种多样的人才,基础教学课的花样还蛮多,什么技能都可以学。每个人都被要求选修一些课程,考核不通过……那自然没有好结果。
太宰治粗粗扫了一眼。
搏斗课?他没兴趣。
冷兵器?也算了吧。
枪支……倒还算有点意思。太宰治觉得自己要是想挑个课摸鱼的话,必然是要选枪支了。
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发下来的、没有子弹的枪。由于是基础教学课,教官准备了一些不同的枪支来进行展示。
太宰治手中的这把就是柯尔特M2000型手.枪,一种射击精度好、操作简单、通用型强的武器。玩弄这种东西对他来说仿佛是天生就会的事,没多久他就对这并没有子弹的、只能当孩童玩具的东西感到无聊,在桌前撑着下巴发呆。
费奥多尔去选了别的课,所以他和费佳短暂分离了。
按照费奥多尔的性子,说不定只会对黑客技术感兴趣。可是……到时候是他们教费奥多尔骇客,还是费奥多尔反过来教他们,就不知道了。
藏拙藏拙,藏得无聊死了。
“还没学会吗?”教官路过发呆的太宰治,随意看了一眼。
这小孩学得忒不认真,迟早淘汰拉去送死。但他面上没有表露出来,只又给太宰治讲了几句枪上面的结构,便离开了。
太宰治嗯嗯啊啊地听着,何其敷衍。
好不容易熬完了这课,太宰治立刻溜走,跑去找应该也下课了的费奥多尔。同时他也有些饿了,今天下午之后总有点很想补充能量的感觉。太宰治活力满满的,完全意识不到他那种出血量正常人早该躺下了。
这黑衣组织的食堂似乎面对全部成员,并且食物还不错,路过的时候他瞥了一眼,感觉比普通公司的食堂好多了。
食堂大妈也不会手抖漏菜。毕竟这里的人,是真的会一言不合拔枪的。更不会出现什么使用黑心原材料的情况,要是吃出个什么问题,估计厨师的脑袋是不保了。
……
大部分人离开后,教官收起那些教学用的枪支,一把把重组过再收起来。轮到太宰治的桌上那把时,他顿了顿。
“果然是完全没有学习拆卸组装吗?”他冷笑了一声。
反正这些小孩子的未来和他无关。死了也好,未来成为组织中的重要干部也罢,都和他这个从前线退休的杀手没什么关系了。
他拿起枪,正要收好的那一刻,脸色忽变。
这……
他又仔细看了一遍那把柯尔特。
不,并不是完全没有拆解过。这把枪已经被人拆开过了,只是因为组装得太好,完全不像第一次上手的新人,他才没有发现。
教学时他的视线从未离开过那群学生们超过三分钟,他担忧这群不懂事的小崽子们一个不小心就把这些枪的零件给崩坏了。
也就是说,那懒散的少年在三分钟内完成了拆卸和组装……第一次上手……
不可能吧……
杀手退役的教官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也许是刚刚有组织成员路过,一时兴起玩了遍?
……
“费佳!”太宰治脸上挂着那种孩子放学、招呼不同班的同学时特有的惊喜笑容,兴高采烈地推着费奥多尔往食堂走。
“上课时演白痴演得怎么样?”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