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挠挠头,似乎有些紧张,还有点羞涩:“我方才是、是没注意,惊到了。哦,你叫沈山南是么?我是夏知之,你知道的?”
沈山南依然不说话,他只好辛酸的自己给自己递台阶:“我前天晚上掉池塘里,发了烧,起来记不太清往事了,”
察觉沈山南眸光似乎动了动,再接再厉道:“但是我记得是你,是你把我救上来的,对不对?你是我媳、媳妇……对不对?”
说罢,他似乎有些期待的看着沈山南,沈山南终于有反应,垂着眼,半响才嗯了声。
夏知之被自己感动到内牛,把药瓶塞给他:“你认识这瓶子里装的什么?”
沈山南又是隔半响才有动静,就在夏知之以为他也不认识这些东西的时候,他却一言不发的打开瓶塞。
里面是紫宸膏,治疗外伤的极品药。
余光里,那个小少爷又赤脚偷摸摸倒了杯水回来,冲他露出一个颇为羞涩的笑:“你先喝口水,嗓子干了罢?”
沈山南垂着头不去看他,却又像是被刺到似的微眯起眼,接过水杯的手青筋暴起,仿佛用了极大的力气将杯子靠近嘴边。
夏知之一边在心里嚎着握草怎么这么招人疼,一边辛酸的偷瞥他的手。
这双手亦是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的,然而此时遍布了细细的伤疤,骨头都微有扭曲了,与自己的手一比,更显粗糙。
他看见沈山南慢慢的喝水,突然有一瞬间的鼻酸,一股热血冲上脑门,心想怕个毛!虽说他嫁我肯定有所求,但是他现在这么惨,只要……只要以后于我、于山庄都没有恶意,那我就护着他好了。我们都结婚了,若我都不管他,还有谁能帮他呢?
他一时半会儿转换不过观念,片刻把这人当老公,片刻又把人当姐妹,端得是心疼不已。
沈山南喝完水,见粉雕玉琢的小少爷盯着他发呆,不由微侧开脸。他不擅言辞,也不知该有什么反应,于是静静垂首坐着,只眸色晦暗。
夏知之自小便如金童一般,到哪儿都是人们的目光焦点,即便是后来传出旖旎谣言,调侃的也不过是他的性格内向,像个小哥,至于容貌那是绝无质疑的——毕竟漂亮到这种程度,性别什么的反倒不重要了。
任何一个哥儿到他面前都得自惭形秽。
然而此时的这位少爷面色还微微苍白,眼里却不掩担忧: “你先给自己抹点药。”又将水杯接过去,示意那一堆药瓶:“能用的都用罢。”
沈山南沉默以对。
夏知之撅着屁股从床头拽出来一堆储备粮——这都是下人准备的,给他睡醒了垫肚子。
见他有了动作,开始给伤口抹膏药,夏知之松口气之余,就蹲在旁边喂食。
沈山南还不愿,想要自己吃,被夏知之闪躲开:“手上全是药怎么吃?别闹,乖。”
沈山南:“……”
不说话也有不说话的好,夏同志小撩一句,面上微红,心里啊啊啊鸡冻好久。
看看这脸,这喉结,这胸肌,这天赐的男人!
美色当前,他尽量克制自己不暴露本性,一点一点喂沈山南吃掉小半盘糕点。
见沈山南擦完药后乖乖倚着,喂多少吃多少,始终面无表情,像是要睡着一般,他贼胆愈发膨胀,暗戳戳的伸手摸向对方肚子。
冬日里棉被颇厚,沈山南下意识向后躲开,随即便心弦一绷,不敢再动,怕触怒了对方。
夏知之没料到他这么警觉,瞬间被打回原形,迅速缩手,尴尬道:“我……我就看看你吃饱没……”吃豆腐未遂被拒还被逮个正着怎么办!在线等!急!
“少——”沈山南想说什么,开口吐出一个字,剩下的因高烧嗓子哑消了音。
顿了顿想要继续,夏知之打断他:“行了,喝口水,漱漱口快进被窝,你不冷么?”
沈山南没说成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成了闷葫芦。
夏知之眼瞅着男神躺下,脸不由自主腾地红透,扭捏极了。强作镇定给他掖好被子,在内心赞美了一下亲爹。
暂且不去想婚后的事情,反正沈山南肯定不是对他一见钟情跑来求嫁的,估摸着对他能没有恶感就不错了,更别提心甘情愿屈居人下……就像他也没做好“人上”的准备一样。
不过感情可以培养嘛,总归木已成舟,说不定培养培养,沈山南就喜欢他了呢?反正他对这人的第一印象不错,也蛮愿意发展一下的。
实在不行他们还可以做好基友——好闺蜜也行啊,反正光看脸他就已经赚了!
但是在此之前,还有更重要的问题他之前看见沈山南背后有一道新刀伤,从一边脖颈拉到另一边肩下,已经开始愈合了,只是又被水泡过,有要化脓的迹象。
沈山南自己上药时,他在一旁看的心惊,想帮忙又无从下手。
他不懂医术,但实在担心感染,又疑心他是化脓发高烧,便问:“你背后那道伤感觉很严重,要不先别睡,让大夫来看看?”
沈山南已经侧身躺着,被久违的暖热熏染,脑袋不由控制的开始昏沉。闻言定定看他一眼,眼神有点失焦。
他依旧不说话,片刻后缓缓摇了摇头,耸拉下眼皮,一副极困倦,却又不敢睡的样子。
夏知之都能看出他刻在骨子里的疲惫,心里顿时一软。眼见天色已黑,他也舍不得再折腾,便轻声哄道:“算了,睡吧,明天起来再说。”
见沈山南已然昏昏沉沉,隔着被子轻拍了拍,让他安心睡,又出门去喊寇思。
“沈山南先前瞧过大夫么,伤口怎么没上药?”夏知之小声问,觉得语气太急切,掩饰道:“都吓到我了。”
寇思没回,反而颇纠结的瞅瞅屋里:“少爷,你怎让他睡床……”
夏知之脸一虎,说威胁倒不如说是娇嗔:“你不许管,我问你话呢。”
寇思道:“夏神医日前来过,给开了药,不过言道那家伙”
夏知之打断他:“什么这家伙那家伙,叫少夫人。”
寇思一噎,夏知之也不想这么让他叫,很别扭,但他想不出什么能让山庄快速接纳沈山南的法子,至少在称呼上先改变起来,潜移默化嘛。
寇思不情愿道:“言道少夫人身中多种蛊毒,这药看情况用,多了也怕蛊虫反噬。总归内力深厚,”在夏知之越瞪越“凶”的目光中,吞吞吐吐:“死死是死不掉的,最多发几天烧”
夏知之皱着脸:“夏神医?谁呀,说的准么?”
寇思这下说话流畅了:“夏长留夏神医,是无忧王麾下的第一神医,您许是没有听说过,他一直在边疆,鲜少回京。听闻多亏有他才能平定南疆叛乱,对蛊毒的造诣之深,连御医都自愧弗如呢。”
夏知之半信半疑,听起来挺有名的,还是个军医,应该不会是沽名钓誉吧?他自己图有原身留下的理论知识,可是原身也没实践过,不敢胡乱指挥,还是明天再找个医生看看吧。
“我看他伤口不太好,你还是把药端过来吧,”他想了想:“还有,再帮我带碗粥我要媳妇喂我。”
说罢娇嗔着用手推他,寇思无奈,只得出门。
夏知之回屋关门,打了个哆嗦——他上辈子自诩娇滴滴水嫩嫩,然而家里开工厂,毕业就被舅舅骗去工地吃灰。舅舅年岁没比他大多少,管起人来倒是半点不手软,连翘个小拇指都要挨打,更别提穿什么“奇装异服”,跟小姐妹一样约会泡吧。
他都好久没有撒娇了!!猛地这么一来,居然自己都不习惯了!!
再想想如今老公没见着影,反而娶了个媳妇,当真命运捉弄人。
委屈的泪水不争气地从嘴角流出,让人忍不住想摸摸男神宽慰一下。
夏知之小心钻进被窝里,瞅着安静休憩的“媳妇”,忍不住伸爪子替他捋开滑落在脸上的头发,又小心的、脸红着用手背虚虚贴了贴他的额头,感觉还是很烫。
夏同志穿越前年方二十六,也单身了二十六年,早早出了柜,一心想找个真爱。结果念书念了个生物科学,毕业又稀里糊涂改去做工程,每天灰头土脸的,别说真爱,连集美们都差点不肯认他
也不知道原主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不是真的……夏知之双眼放空,想起原主对他说什么,可以分出一缕魂魄,继续现世生活云云。
当时没搞懂,现在想想,难不成是要他精分?一半留在现世,一半穿越过来?可是也没感觉缺了啥,不知道那边的现代医学能不能检测出来估计不能吧,不然得算什么病?
想着想着思维又偏了,算算存款,心道还好老子买了不少保险,真是机智。
虽然不怕家里困难,但是莫名其妙被精分,再也见不到爸妈了,心里还是有点小蓝过呢。
小少爷嘤嘤嘤的碰了碰男神的头发,刚洗过却并不是很顺滑,又探了探被窝的温度,果然在出汗。
沈山南这些年颠沛流离,且不说有人在身边,就是一个人也不曾深眠过。如今夏知之在一旁自以为隐蔽的动来动去,他又如何真能睡着?眯着眼,果见他又摸索想找自己的手,脸还红着,眼中有明显的担忧。
少爷若不说话,身上的贵气和精致就越发鲜明,翦瞳秋水,眉目自成诗三百。许是长得慢,模样瞧着比实际年纪还要小一些,蹙眉时让人恨不得把心都捧出来哄他。
沈山南陡然直面对方,距离如此之近,只觉眼里突然一阵干涩刺痛,刺的他又闭上眼,绷紧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