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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是君主吧?既然是君主, 就该是太阳主君的掌控之下!”
“但太阳主君对于现实的君主,是没有实际管辖权的,太阳主君不是君主。”昆茨扫了其他三位眷者一眼, “他与其他主神是平等的,而并非其他主神的帝王。大地上的君主崇拜他,也并非将他视为帝王之上的主君, 他只是守护神。就如背婴女士, 农人信仰祂,但祂是农人吗?”
别的事情可以暂时低头, 虚与委蛇,但这件事, 昆茨只要低头, 始皇帝一巴掌把他拍死都没人给他说情的,所以他必须拒绝。
——如果那位真的是始皇本人, 其实还是有可能说服他答应的。毕竟始皇一统六合前, 也曾被压制过,曾低过头, 始皇并非只知进而不知退的莽夫。但那是始皇信仰的聚合体,那就没那个可能了。
酒客摇晃酒杯的动作越来越激烈,律者的手指在桌面上点着, 老骑士笑得咧开了嘴,他们都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尤其老骑士, 之前明明是他先来的,结果权杖却后来居上,现在好了!
昆茨已经做好权杖暴怒的准备,权杖看着他,前一秒还一脸阴沉, 后一秒他突然笑了:“您真是一位诡辩者。”他的绿眼睛扫过其他三位眷者,尤其在老骑士身上多停顿了几秒,“但,让祂承认我主的权柄,其实是我在帮助那个小朋友。否则,您认为在我主的注视之下,一个拒绝我主,却又碰触帝王权柄的英雄,真的能够降生吗?”
“您是在威胁吗?”
“不,不是威胁,只是事实。就像是一个过河的人,他站在唯一的桥梁上,却又否认那座桥的存在,您觉得会发生什么?”
“无论发生什么,都是始皇自己的选择。但是,说实话,您作为太阳主君的眷者,可是真的不够大气啊。从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您就总是纠结于一些小问题。但作为至高统治者,您的关注点,不是应该在宏观的大势上吗?比如,让各国君主和皇室,对于裂缝崩溃这件事做出准备。当然,裂缝彻底崩溃还需要很长的时间,但是这种统治基础的改变,从多早做准备都不算早,您说是吗?”
就像种花家的官方,一个五年计划又一个五年计划,然而实际上,领袖们是从十几年前就开始布局了。所以很多事情,十几年前普通人不理解,甚至有部分人私下里咒骂的举动,到现在都变成了利国利民的好事。
所有今天的人,都在吃昨天的红利。而带路人,已经带着大家为明天的红利铺路了。
但歇尔弗帝国的皇室……呵呵。
“我一直在等歇尔弗帝国皇室,或者其他国家的领袖派出的使者。”唯一一个算是官方势力的,就是曼托恩家族的族长,“但到目前为止,我一个人都没见过,是我太过骄傲了?他们太过短视了?还是您做了什么?”
“骑士公国大公的弟弟,贝林汉姆·诺顿正在外边,等待着您的接见,蒙罗非男爵。”老骑士立刻插嘴。
这句话是指责权杖,又何尝不是在暗指他们?
酒客和律者斜眼看他,说好的正直骑士呢?让一位大公的弟弟接受一个男爵的“接见”?
“艾德蒙·巴戴克,也在等着与您见面,男爵。”权杖也说出了让人意外的话。
“孔雀大公本人?”
“对。”
还是个大奴隶贩子,说实话,昆茨不是很想跟这种人见面,但他本身是帝国的一大势力,现在还代表了权杖的太阳主君教会。蒙罗非也正缺少人口。
“我很高兴能与两位客人见面。”不过,队长没说过巴戴克家是亲皇党,“巴戴克大公是代表皇室前来吗?”
权杖的表情变得微妙,笑容更微妙:“当然不是,他只是一位我们教会向您推荐的合作贵族而已。如果您的战士想要对外扩张,那巴戴克家是最适合的人选,他们有着歇尔弗帝国内最丰富的远距离运输人口的技术。”
“……”不代表皇室,只是教会推荐的人,教会这是真的想另起炉灶了?还是拿不准蒙罗非的情况,先拿一个家族来试水?
“那么接下来就是小家伙们的交易了。”酒客站了起来,“有人要与我一起去找个喝酒的好地方吗?”
权杖和老骑士站了起来,他们俩的视线直接略过对方,只是对酒客点了点头。这怎么看怎么不和谐的三个人离开了。
现在就只剩下律者了,这位最深沉的主神眷者。
“我观看了您上次的审判,很精彩。每个人的判罚,都严格依照法律,无论身份,无论地位。很高兴看到,您这里的律法又有增添。”他从书堆里,拿出了一本《蒙罗非律法(一)》
“谢谢夸奖。”
“未来随着城市扩大,不可能所有违反法律的行为,都由您自己来判罚。您是否会像其它城市那样,设立司法官?”
这个世界上是有司法官的,他们代行领主的审判调解职能,是领主的亲信,但有鉴于各地法律的混乱与模糊,这些司法官基本上都是随着自己的性子行事。
“会的。”这当然是会的,昆茨毕竟不是正经的法学系毕业,以后这地方大概会是种花家法学系学生最好的实习场所。当然,也会培养出蒙罗非自己的法学人才。他也知道律者要说的是什么了,“蒙罗非司法体系的人员,可以有宗教信仰,但必须是自己的信仰,不能强制规定。”
换言之,不可能把蒙罗非的司法官外包给天秤女士的教会。
“我们尊奉天秤女士,天秤女士也注视着我们,我们会是律法最坚定的拥护者与执行者。”律者紧盯着昆茨。
“这点我毫不否认,但司法权该属于蒙罗非,而不该属于天秤女士。这是基本的权责问题,是蒙罗非秩序的基础。身为天秤女士的眷者,您该明白秩序之基是如何的重要。我们都希望未来的蒙罗非是一个法制的国度,那从我们开始,就要遵守法律。”
“规则本身也该遵守规则吗?”
“当然。”
律者闭了一下眼睛,将头低下:“您说得对,秩序就是秩序,不该有高出秩序之上的。不过,蒙罗非宪法的第一句话里,您可是掌握有蒙罗非绝对的至高权力呢。”
“这不也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吗?”
“但您的律法上可没有说神祇的权力呢。所以,您认为神祇也是您领地上普通领民的一员,该遵守蒙罗非的规则,该遵守您这位领主的规则?”
一边站着的万一点都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这个问题真不好回答,这是魔法世界最麻烦的事情。
“神祇生活于神的世界,不在任何地上之人的管辖之内。但是,神的传道者,却应该遵守每一个地上世界的规则。毕竟这世界的规则,本来就是众神所守护的。简单来说,就是当权者制定的法律,当权者更应该遵守,否则这法律就是一个笑话。”
昆茨不像他自己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定,但他在这件事上不能模糊处理。模糊处理就等同于让步,让步就等于眷者和神权势力的逼近,等于蒙罗非将一点点的被从他手中剥夺。
【这么硬气?小心他们翻脸。】J管家都忍不住出声警告了。
【必须硬气。】
【你的底线……有时候放宽一点比较好。】他所知道的懦弱的人,总会放宽底线,谁想到他这位宿主,明明初见面表现得那么怂的一个人,底线却这么高。
“您可真是一位大胆的人。”
律者微笑:“法律当然应该被遵守,但如果一部法律管辖所有人,那制定法律的人,是否偷懒了呢?不同身份地位的人,应该有不同的法律。”
“您的意思是,特权吗?贵族与神职者可以杀戮和□□平民,而平民必须劳作生产,供养贵族和神职者?”
“您的这些话说得可是真难听,但,没错。”
昆茨这一刻是有些失望的,他原本对律者的印象还是不错的,遵纪守法的人总归不会是太坏的人。但他的这种想法,比权杖的想法更让他恶心。
“天秤女士也是这么想的吗?那么,我们是否可以换一种说法。”
“我之想法,便是神之所想。”律者一边说,一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换一种说法就是,你觉得那种情况,才能能展现您的威仪?对上松散,对下严苛的法律?那么占人数最大的民众对这样的法律是有畏,但是否有敬呢?还是一部管束住所有人的法律?穷苦人将会对您既畏惧又敬爱,您是他们最后的依靠,您是他们的威严的父与慈爱的母。权力者将对您充满敬畏,谨慎者在行恶事之前,会几番思考到您。肆无忌惮者,在行恶事之后,终将获得法律的制裁。”
律者的眉头一动:“您这样的话说出来是很好,我也想到过,但是有一个问题。既然您拒绝了与我们教会的合作,那作出审判的,与执行审判的,都是人,前者必然是学者,后者至少也需要晋阶的骑士。这些人必然都与贵族家族,与富商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只要由他们执行,您认为法律会有必然的公正吗?
实际上,审判者也需要至少有自保的能力,否则只是抓住他们的家人,并对之施加威胁,就足够让他们放弃公正了。”
“目前蒙罗非的审判我自己还忙的过来,我的召唤物格叽格叽也可以承担这一份职责。至于未来……我们会培养出属于自己的有能力的,公正的审判者与执法者的。”一步一步来,不着急,贵精不贵多,只要在他死去之前,能在他的统辖范围内,留下一队合格的法律工作者就够了,“我们会在法院门口树立天秤女士的雕像,不过,不知道可否为天秤女士增加一点装扮?”
“是什么?”
“蒙住女神的眼睛,因为法律与秩序的公正,不需要看到对象。”
“我……”律者突然顿住了,双眼变得无焦距,整个人也卸了力,几分钟后,律者终于回过了神,他站了起来,“女神很满意,对您做的一切。”
昆茨也赶紧站起来,对着律者行礼:“愿法律可以深入人心,愿人们都能遵守规则。”
“那么,看来也到了我去外边仔细参观一下蒙罗非的时候了。”律者笑着站了起来,行礼之后,离开了。
门关上的一瞬间,昆茨一屁股跌坐在了座位上,汗水涌出来让他浑身湿透。
[昆茨……]万一点看他这样子有点心疼,但又担心他这样子被那些眷者知道,前功尽弃。
“别担心,这房间现在是安全的。”昆茨捂着胸口,憋气得难受,“看来眷者们说他们是神的眼,代行神的职责,也不一定。律者刚才不就是……不对,他那是演戏,还是真的?”
那么明显的告诉他,地上的神职者也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动?
[都有。虽然代行神之职责,但毕竟他们是活在人世间的,那就会做出一些为自己和自己做出的团体争取利益的事情,这是不可避免的。]
昆茨觉得胸更闷了:“大家就不能真实一点吗?真真假假太复杂了,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J管家……你家主神那里真的没有一个调整难度的按钮吗?总觉得我这是困难难度,但我只是个新手。】昆茨觉得目前的情况,说噩梦难度是他太看得起自己了,但绝对是困难了【我宁愿面对直接开打的敌人。】
那些西幻基建文不都是直接开打的吗?先是周边的其他贵族,然后是大贵族,接着是帝国。他这倒是没开打,邻居直接开门送到家了,另外一边邻近的大贵族小小找了他个麻烦后就没影了,如今没人和他开打,但总觉得更痛苦了。
[放松,你做得很好,非常好。]万一点笑嘻嘻的夸奖昆茨[有些应对,我们这些老油条都不一定能想到。]
开窗的声音突然响起,刚才几个端东西进来的熊猫立刻激活了各自的天赋,但进来那道身影只瞬间就在昆茨面前展露了真面目。
“队长!”昆茨的急迫和烦躁瞬间消失了。
“对不起。”队长走过来两步,“没事吧?”
昆茨特别想抱住队长,但他忍住了,毕竟好多人还在呢。
这也是个误会,官方以为队长知道昆茨这边和十二主神的眷者会面的事,队长临走又对昆茨说了不让他去,昆茨也以为官方至少会通知一声,而队长这段时间心情有些乱,也想通过专注研究沉淀一下,所以就把对昆茨的关注稍微放松了一点点(从每时每刻都关注着,变成了一种激发状态,昆茨心情发生剧烈动荡,他才会感觉到)。
结果就是一直到刚才,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在外边看见了几个熟人,你没事吧?”队长又问了一遍。
“我没事。”昆茨站了起来,转了一圈,“挺好的。队长,不用担心我,你回去继续研究吧。”
队长叹气,嘴上是说没事,但明明那双蓝眼睛是那么迫切的看着他,就像是求表扬,求抚摸的狗狗,好想摸摸他……
队长虽然比昆茨肆无忌惮多了,但这个场合,他也忍住了:“请让我留下来辅助你吧,领主大人。请相信,在稍后进来的客人身上,我会为您起到必要的作用的。”
“好。”队长既然都这么说了,那看来他是真心不回去研究了。
“您在这里与诸位眷者会面,那就不能继续在这里接见那些客人,我们得换个地方。”
昆茨现在的身份也是很复杂的,他能和眷者们平起平坐,却只是个小男爵——子爵的册封到现在还没到呢。外边那些,身份倒是有比他低的,是无爵位的商人,但实际权力比昆茨大得多,属于领地伯爵见到也都要亲自见客,礼貌以对的。但他们当然不能和眷者相提并论,由此可以推论,昆茨可以俯视他们。
当然不能真的俯视,但也绝对不能在这继续会见了。
昆茨根本没想到,他以为就在这等着下一波人进来。
[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新的房间。]万一点没有任何意外的直接点头。
所有人都看着昆茨,等着他换地方,昆茨脸上微热,赶紧站起来:“你们说,我听着。”
不过,他比刚刚放松了很多,因为队长来了,也因为官方比他懂,他感觉背后的靠山顿时坚实了许多。
新换的会客室小了很多,这地方的布置也很有意思,上头一张华丽的大椅子,不用问就是昆茨的作为,正对着椅子的是直通门口的一条走道,走到的左右摆着一排排的椅子。
[您坐。]万一点说。
昆茨坐下,队长站在他的侧后方,左手按剑,右手看似随意的搭在大椅子的椅背上,整个人看似随意,其实呈现出的是保护的姿态。
雷蒙多出去了一会,回来了,他站在门口,神情既激动又严肃:“天秤女士教会,戒律商团商人莫可比·堪萨瓦尔觐见蒙罗非男爵大人!”
教会商团,这是一种比较特殊的商人团体,这种商人的领队是没有任何财产的,他们的全部身家都献给了神,做出的每一笔交易,都是以神为名的。
莫可比·堪萨瓦尔穿着一身明显的旧衣,他有一张干瘦的长脸,并不像和气生财的商人,倒像是个严肃的老学者:“您好,尊敬的蒙罗非男爵,第一次来到您的领地,感谢您允许我觐见。”
他递上一份礼单,一位熊猫格叽格叽接过,转交给了昆茨。昆茨看了一眼,十匹布、一袋盐、两条熏猪腿。
“这是我的商队带来的货物,我们愿意按照您的意愿交出足够的赋税。”
前面是按照不成文的规定,给当地领主的见面礼,并不算在赋税里。
昆茨快速浏览了一下货物单,是麦子、布、盐、奴隶这些,他递给了一边的万一点:“关于税收,不同商品有不同的税收。但你还没有在蒙罗非进行买卖,所以还无需交税。稍后会有专门的商业官员和您细说交税的事情。”
“听从您的命令。”莫可比躬身,他拿出了第三份单据,“这是我们赠送给您的礼物,希望您能够喜欢。”
又是一份礼物单,这上面的物品,比他们带来的货物单还要多一倍,另外还多了一箱黄金、一对美丽的双胞胎这样的商品。
昆茨必须得收,这属于这个世界的“外交礼物”,拒绝礼物等同于拒绝友谊。昆茨把这份礼单直接给了队长。队长把这份礼单也给了万一点,万一点看着那一对奴隶,表情稍微怪了一下,但还是沉默的把礼单收了下来。
“我方希望你能够在蒙罗非建立神殿,并进行传教。”天秤女士的传教场所看来就比较正常了,就是神殿。
“当然。”昆茨点头,“另外,请问您的教会,是否提供有一定效力的护符?或者装备赐福?”
“天秤女士教会有秩序效力不等的护符,不过很昂贵,我们没有装备赐福。”
“已经很好了,非常感谢。请您稍等,蒙罗非已经准备好了圣殿区域,稍后还需要诸位到齐之后,一起商量。”
“好的。”
昆茨还担心这位会生气,毕竟这里的“等待席”看起来不过就是条凳,但莫可比很坦然的坐在了左手第一个位置上。
他坐下来了,雷蒙多继续唱名:“狂舞之女教会,狂舞流浪杂耍团团长莫妮卡·倪谢尔觐见蒙罗非男爵大人!”
第二位进来的是一位身着华丽舞衣的红发女性,她的上身是繁复的蕾丝与厚重的金线刺绣,裙子却是层层叠叠的薄纱,她赤着脚,左脚的脚踝上缠绕着金色的丝带,右脚的脚踝系着铃铛,但在她走动中,却听不到铃铛的叮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