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柳生烟厚着脸皮在白家过年。
年夜饭还是要和柳氏吃的, 白夏带着贺凖一块,连巧儿等一众丫鬟也带上了,丫鬟当然是没有和主人一起吃饭,但是白夏给他们开了小桌。
这是白夏的丫鬟的特权。
白夏吃饭的时候瞥见柳生烟坐在柳氏身旁, 不似那几日那么殷勤了。
柳生烟这两日不知道怎么回事, 突然开始反击了。
白夏以为他是个蠢笨的家伙, 没想到就这么几日, 居然让他费了神,虽是被他拿到了雪缎的路子。
但白家有一名茶,乃是皇家贡茶, 如今柳家也分了一杯羹。
伙计们怨声载道,把柳家恨死了,大过年的都想着回去、都想着阖家团圆美美满满的, 媳妇都在家里热好炕头,望眼欲穿了,没想到突然来了这么大的事,真是彻夜陪着熬起来。
白夏倒是没有熬夜, 但是整日忙了起来,到吃年夜饭的时候才是出来,他的院里不停的有伙计来汇报, 来来往往的忙得快疯了,白夏一天内知道的信息多到脑袋要炸的程度。
但是此刻尘埃已定,贡茶终究是被柳家分了一杯羹。
到底是什么场面都见过的。
此时此刻如此平静的坐在一起吃饭,还能和和乐乐寒暄两句。
白夏面色如常, 好像一点也不知道这些事似的, 只有贺凖分外敌视柳生烟。
都是这个男人, 害得白夏费了那么多神。
还有脸在白家过年。
柳氏笑道:“初二是夏夏的生日, 族中叔伯们商量,给你办个寿宴,弄热闹些,把亲戚朋友都请过来,也让小贺见见家里人,你觉得如何?”
初二,白夏就满十八了。
白夏立刻回绝了,“不办。”
柳氏这话说得巧,还带上了贺凖,说是让贺凖见家里人,白夏说不办便是不想让贺凖见家里人似的。
柳氏笑盈盈,“那姨娘便如往常一般,给你做碗长寿面吧。”
白夏说:“初二要去贺凖家里,去给姐姐拜年。”
不仅是贺凖,连柳氏和柳生烟都愣了一下。
几乎没有人想起“回门”这回事,白夏身子骨弱,病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和贺凖说话,按日子,早就过了回门日,但是正月初二,是回娘家探亲的日子。
一般都是门当户对才是如此,要么是极为宠爱自己的妻子。
一直不说话的柳生烟突然说了话,“你身子这么弱,这几日都是风雪,冻坏了怎么办?”
柳氏对着柳生烟暗暗翻了个大白眼,面对白夏又是笑盈盈,“烟儿说的对,小贺,你也劝劝夏夏,他的身子你是知道的。”
白夏不等贺凖说话,便说,“我是想去看看姐姐。”
他说得这么笃定,柳氏无话可说。
贺凖这一刻浑身上下暖洋洋的,好多次像这样的瞬间,让他觉得和白夏在一起真的组成了一个家。
白夏对他真好。
去贺家的时候他一定会把白夏护得好好的,一点也不让他受冷。
吃完饭,把和贺凖一起回去,柳生烟在门口拦着,“夏夏,我有话和你说。”
白夏看了他一眼,让贺凖先回去。
贺凖并没有听从,“我等着你。”
贺凖听话得像被驯得妥当的家狗,一般白夏说什么也都听,除非是这样,别的男人居心叵测。
但他也没有怎么剧烈的反抗,而是很乖巧的说等白夏。
这种程度的不听话白夏是能够容忍的,但他知道柳生烟接下来说的话十有八九与贺凖有关。
便让贺凖远远的等着。
白夏笑得别有深意,“表哥这两日想必过得极好。”
报了雪缎被抢的仇,让白夏吃了个小跟头,那么出其不意的,连白夏也没有反应过来便是中了他的计谋。
白夏深觉自己小看了他。
这个男人没有想象中的蠢笨。
柳生烟过得一点也不好。
他知道被白夏记恨了,因此一点也不想提那些事。
他脑子里一直在想另外一件事。
白夏和贺凖。
“夏夏,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你对贺凖没必要如此上心,你已经娶了男妻,谁也不会为难你。”
白夏当场变了脸色,神情冰冷极了,“表哥在说什么?我与贺凖是夫妻,我对他好是人之常情,他那么好,我是喜欢他极了,你竟是让我别那么上心?你安的是什么心?可是要破坏我们夫妻的感情?我虽是病着,你虽是我表哥,但也不能容忍你如此!”白夏冷冷的说,“你少打贺凖的主意。”
白夏像是气极了般别过脸,连忙是要走了。
柳生烟立马跟上,心说他怎么可能和那个狗男人有什么?白夏真的是误会了,他就是眼瞎也能不会打那种狗屁男人的主意。
他一边跟着一边说,“我是在想他怎么能配得上你?你自己想想就是不搭,他何德何能与你成了夫妻?夏夏,我不是你的敌人,我比你更清楚上头的局势,你没有必要活的这么累。”
白夏暗暗冷笑,你就是我的敌人,动了我白家,居然好意思说不是敌人,有种吃了给我吐出来。
同时又想,我做得这样好,到底哪里出了纰漏,连柳生烟都觉得他在演戏?
白夏看起来生气极了,一言不发的走,等到见着了贺凖才想缓慢了下来,贺凖连忙来接他,把白夏软软地、纤细的手握在手心里暖着,眼睛如刀子般盯着柳生烟。
柳生烟站在原地终于定住了,冷冷的看着贺凖,贺凖只盯了他一眼,便带着白夏回了东厢房。
他们两个走着,还牵着手。
旁人无法安插进去。
初二那日去贺家拜年,白夏准备得分外充足,带了足足一车的礼物,自己和贺凖坐在马车里暖着,摸着汤婆子和贺凖说话,大致知道贺凖的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贺凖的姐姐早就听说了弟弟今日要回家,早早备好了饭菜,在门口等着人。
只见远远的,一辆富贵行来,不一会儿就停在了门口。
姐姐左右张望,盯着那辆马车,见着马车的帘子动了动,已经往前赶了两步。
紧接着帘子一动,贺凖便从车上下来了。
姐姐笑开了花,对面的贺凖和热切的喊了声“姐姐”。
姐姐将他上下看了看,见他锦衣华服,脸色比之前在家里更好了些,几个月不见,居然是又长高了。
贺凖只是喊了一声姐姐,又是转身。
只见他把帘子撩起,马车里伸出了一只雪白纤细的手。
贺氏只瞧了眼那手,一时间愣了起来,只看见贺凖轻轻拖着那只手,马车里又是下来一个人。
不是自己下来的,是她的弟弟半搂着将人抱了下来。
又是轻轻的放在地上。
像是爱惜极为珍贵的宝物一般。
那人端端正正的站着,贺氏才终于看清了。
竟是一名神仙似的小公子。
生得极为美貌。
漂漂亮亮的站着贺凖身边,真是美丽得不像话。
这就是白家大少爷?
竟是这个漂亮模样。
听说白家大少爷是个病秧子,
本以为是面黄肌瘦瘦骨嶙峋,半截身子进了土一般,像个吸血的怪物要娶个男妻。
没想到竟是这样模样。
白夏乖乖巧巧的喊了声“姐姐”。
贺氏愣了一下,像是被喊得心都软了似的,连忙招呼人进门,白府的小厮往马车里一件一件搬礼物,贺氏一边招呼人进门一边说,“人来了就好,往后别带什么礼物,夏夏快进来,外面冷,你别冻着了……………”
贺氏偷偷瞧了好几眼白夏,见他谈吐言行,教养极好,对她的弟弟也是分外上心,贺凖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坏毛病全都知道,吃着饭,有时候会小声的嘀咕两句。
她弟弟温柔的应着,很是情愿。
瞧这情形,是他弟弟占了的大便宜,白家大少爷温温柔柔地,对她也是很是尊重,也非常了解他喜欢什么,忌讳什么,看来平日里都是挂在心上。
贺凖说:“今日是夏夏的生辰,我去给夏夏做碗长寿面。”
贺氏笑着说:“我去我去,你们俩在这儿玩,看着你的侄儿。”
白夏进门就给了贺凖两个侄子包了大红包,白夏生得漂亮,小孩子也喜欢漂亮的人,老是想凑过来,贺凖怕白夏被碰着了,便一直不准小孩过来。
长寿面好一会儿才上来。
白夏瞧了一眼,知道贺氏是极为用心的。
用鸡肉吊汤头,煮的清澈鲜甜,没有一点油荤星子,那面劲道的一根,宛如一条细龙般盘踞在碗里,几些寓意好的菜点缀,洒上一把葱花香喷喷的。
面碗看着大,但是面并不多,正好是白夏能吃完的程度。
想来贺氏是仔细问过贺凖白夏的食量,做了白夏正好能吃完的程度。
那长寿面得吃完才算有效,以往柳氏是做了一大碗,白夏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
如今一碗吃下去,又喝了两口汤,肚子饱饱的非常暖,吃得清爽,但也无法再吃其他东西。
贺氏是个能干的女人,自己做了许多吃的用的,一股脑的给白夏和贺凖都带上了。
马车到了白府,天完全黑了。
白夏在车里已经睡着了,贺凖抱着他下来马车。
外头冷,一下马车白夏就醒了,朦朦胧胧睁了睁眼,看了贺凖一会儿,突然攀着他的胸口和肩膀,搂住了他的脖子。
贺凖心里软成了一片,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白夏在床上和他虽然很亲近,但也只是取暖,从来没有抱抱他或是主动贴着他。
今天还是在外头,白夏突然间就攀住了他的肩。
从他的胸膛一路往上,虽然只是轻轻碰了碰,是为了攀住他的肩或是搂着他的脖子,但是贺凖感觉这一瞬间身体好像不是他的般,他心跳快了起来。
白夏柔软的头发蹭在他耳畔,有些冰冷,但一会儿就温热起来。
好可爱。
应该是睡懵了。
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搂着他抱了好一会儿,突然又放开他。
那双眼睛就这么看着他。
贺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认认真真的看了许久,接着,这一刹那贺凖几乎无法细细体会自己的心情。
他好像是看到了,又好像脑子一片空白。
白夏竟然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贺凖怔愣了半响,脸红透了。
白夏像是做了什么坏事的孩子,得逞的笑了起来。
贺凖搂着他的腰的手紧了紧,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冲动,他搂着白夏快走两步,仿佛是想去黑暗里、在灯火阑珊的无人之地,惩罚一下干了坏事的小孩。
但没走两步,突然一顿,之见到门内的暗处站着一个人。
柳生烟阴沉沉的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