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贺凖的心跳快得可怕, 不知那情绪是从哪里来的,像是汹涌的海浪、天际席卷的风猛然间将他全然淹没,他的心好似不是自己的般, 跳动得飞快。、
因为白夏分外需要他。
醒来就让人来找, 见着了就一直在看。
好像一直在等着他来,没有他是无法活下去般。
“我、我做了些粥………你尝尝……….”
话语间又是连贯不了,有些笨拙的开口。
但是手上捧的粥倒是香喷喷的, 没有洒出来一点,平平整整在碗里, 葱花也洒得好,卖相不错。
白夏一点食欲都没有,但还是给面子的尝了一口。
他吃东西是细细的一小口, 用小小的勺子沾那么一点,吃猫食般的, 吃的不多。
但没想到贺凖做的粥真有两把刷子。
白夏本就沾那么一点尝尝, 没想到很香, 又多吃了几口,如此吃了小半碗。
连守在一旁的巧儿都高兴坏了。
小半碗已经是极限了。
贺凖等了一会儿, 见白夏已经不吃了, 才来收碗。
不过碗是不用他收的,白夏叫他来不是让他来伺候吃饭。
白夏的枕头垫得高高的,躺在床上虚弱的看着贺凖。
他一头长长的黑发全部散开在床上, 脸色苍白的,无比柔弱, 像一名被幽禁在深宅里的美人。
“我好冷…………..”
白夏这么一说, 贺凖已经会了意。
特别是伺候的丫鬟们锥子般的眼神往他身上盯。
他用手往被窝里轻轻一摸。
好冷。
碰上了他的脚, 跟冰块似的。
方才巧儿端了热水给白夏泡脚, 只暖了那么一会儿又冷了。
贺凖连忙说:“我帮你暖暖。”
巧儿别过脸,识相的出去了,她是丫鬟头子,她出去,其他丫鬟也不会待在屋里。
少爷指名道姓要这个人,要他暖床。
贺凖脱了鞋和外衣便是上了床。
他坐在白夏脚的位置,摸着白夏的脚,放在自己肚子上暖。
白夏睡着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如今清醒了,被别人摸着脚,贺凖的肚子腰线是肌理分明的腹肌,脚心一过去,能感受到肌理的纹路。
痒痒的。
白夏自小最怕挠脚心子,这样一放,竟然咯咯的笑了起来。
那么突然的笑,贺凖一点准备都没有,猛然间见他开心的笑出了声,好像世间其他的声音全部停止了。
突然间绽放的笑颜,比昙花还要美丽,那么一瞬间,是世上再贵重美丽的宝物都不及他。
白夏笑起来意外的甜。
显出几分天真的样子。
听司仪念过白夏的八字,未及弱冠,过了年才满十八,年纪不大。
贺凖的生辰在夏天,明年夏天贺凖及冠。
比白夏大了差不多两岁。
贺凖捉住他的脚好好地暖着,因着白夏笑得开心,不自觉的也笑了起来。
他把白夏的脚暖好了,便如昨晚一般钻进被子里为他暖身子。
白夏仿佛也是一点其余心思也没有,只是让他暖身子,温暖到骨子里、四肢百骸都暖透了,又是安安心心的睡了过去。
睡得很舒服。
白夏的病来得凶猛,去得竟然也很快。
也许是应了法师说的,男妻冲喜,是有那么些道理。
............
自打贺凖进了白家的门,当初病得快死了的大少爷,竟然奇迹般的好了起来,又比如这次的风寒高烧,开始那天晚上几乎要把人吓死,但是没想到没几天就好得差不多了。
从前要是这样的重病,没有一两个月,别想下床。
如今入了冬,接近年关,天气越来越冷,大少爷竟没有像往年一般发着要见阎王的病,那日下雪天,竟然见他还在外面玩了一会儿雪。
除了这个,听说大少爷和那么男妻,恩爱得很。
当初拜堂洞房,大少爷好些日子不待见他,如今,已经是日日夜夜同床共枕了。
听说大少爷没了那男妻,几乎是无法安眠。
也不知道那男人有什么好处。
生得人高马大的,也不知病恹恹的大少爷是怎么受得了的…………
……………..
贺凖如今已经搬到白夏的房里住了,柜子准备了两个,一个放白夏的衣物,一个放他的。
晚上把白夏的被子烘得暖暖地,把白夏抱在怀里睡觉,早上一大早醒来,偶尔会帮白夏做些早膳。
白夏也醒得早,他每天都很忙,据说这么大一个白家的产业全是他手里出来的。
每日经由手中的流水钱财说出来会吓死人的地步。
这边抓住扬州的商路,那边还要注意京城的动向,关心着权臣们推行的每一个法规,注意皇权的变动,以及京城贵人们的喜好。
一笔一墨写写画画,简直比批阅奏章的圣上还要忙。
贺凖做什么白夏都不管,一般贺凖是没有什么事的。
但贺凖多年来的习惯在那里,每日都要练练拳脚。
不知什么时候大将军的梦不做了,也不知道哪日起,突然觉得日子这么过下去也不错。
什么战场厮杀、什么功名功勋,一切都比不上此时此刻的柴米油盐,也没有白夏重要。
仿佛他若是离开了,白夏就会死一样。
每天晚上都像暖着个宝贝般的,悉心的爱护,放在怀里暖了又暖,即使白天白夏不怎么和他接触。
贺凖早就为白夏找了理由,白夏白日里那么忙,怎么哪里有空理他?
那日贺凖在武场练长戟,突然听见一阵掌声。
贺凖收起长戟,沿着声音一看。
只见台阶上站在一名锦衣男子。
那男子玉冠束发,锦衣华服,生得如月华般俊美,一瞧便知道是富贵书香家出来的公子。
能自由出入白家,身后有小厮恭恭敬敬跟从。
不知道是什么人。
贺凖抱拳算是行了个礼,那公子同样回礼,看着他已经走了过来。
近时,才发现两人身高相差无几,那公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贺公子?”
在白家,人人都叫他“少夫人”。
起初是不习惯,如今也是习惯了,如今突然出现了个人,喊他“贺公子”。
这是明明知道他是白家少夫人,偏偏喊贺公子。
贺凖多留了个心眼,问,“你是谁?”
那公子温和笑道:“在下柳生烟,是白家大少爷白夏的表兄。”
贺凖愣了一下,他不认识白家的亲戚,没想到这个人是白夏的表兄。
柳生烟笑道:“早就听闻贺公子一身武艺,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贺凖心里并不舒服,但柳生烟这样说恭维的话、客套寒暄,也没有什么毛病。
柳生烟说:“正要去找夏夏,没找到遇见了贺公子,贺公子可要一起去?”
两人便是一起去找白夏。
柳生烟像是个健谈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贺凖说话。
“方才见你身手那么好,若是我外公见了,比如争着抢着让你入他麾下,忘了说了,我外公是镇国公,人称铁骑将军,他最是喜欢你这样的年轻人。”
柳生烟的母亲是镇国公嫡次女。
自小备受宠爱。
她下嫁柳家,和当初的郡主有那么些不同。
镇国公姓傅,世袭爵位已经好几代,几乎每一代都有女儿或是儿子与商贾之家结亲。
傅家做的是完全准备,虽说士农工商,商为最下品,但是世人都知道,钱是个好东西。
万一国库没钱了,行兵打仗断了粮,那可是死路一条。
或是万一卷入皇权之争,有个孩子在商贾之家,也算是留了后。
柳生烟又是柳家人,又是傅家人。
白夏和他的情况有些相同。
白夏这边。
二皇子一脉几乎全灭,二皇子和四公主当年都是皇后所出,那可是嫡系。
几乎被杀得一干二净。
抠着手指头算起来,竟然只有白夏这唯一血脉。
幸好是个病秧子,上头才没这么注意得紧。
他姨娘也真是,怎么偏偏让他娶个男妻?
若是放在他手里,便是极力促成他和京中贵女的姻缘,最好是傅家的政敌。
要不了多久,这白家大少爷就会“病死”。
贺凖和柳生烟两人走在路上,扬州的冬日冷得很,走的是屋檐下的长廊,竟也是冷得彻骨。
两个男人都是身强体壮的,不怎么怕冷,但风一吹,还是打了个寒颤。
柳生烟说:“这天气怕是要下雪了。”
刚说完,黛青色的瓦背上就飘起了鹅毛。
只见朱色墙仿佛做了背景,白色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飘落了下来。
柳生烟和贺凖刚好从长廊出来,几盏摇曳的笼灯在屋檐上挂着,转过角,便见从屋内走出一个人。
白夏披着着厚厚的狐裘冬衣,竟是出来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