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走多远, 白夏就发起了高烧。
不知是骑在马上还是在马车里,或者是军营中客栈中,终日昏昏沉沉的, 反复呓语。
发生太多事了,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 就从一国之君变成曾经奴隶的阶下囚。
而掳获他的人曾是他斗犬的奴隶, 这名奴隶是自己曾经亲自开口的。、
要他死。
仇恨颇大。
模模糊糊的躲在睡梦中,只偶尔感觉被喂了清凉的水, 还有苦涩的药, 有时是甜丝丝的糖。模糊听见什么争吵, 但很快又平息下来, 好在被窝里永远是暖烘烘的,虽是身体疲乏无力, 但也是睡得舒服。
一觉醒来到了宋国。
睁开眼时不知在哪里, 只是瞧着头顶的黄粱和平白无奇朱色的窗,朴素的装饰和简单的摆设怎么看怎么不是他奢华的宫殿。
做梦都没有可能。
睁眼全然是让他清醒的现实。
随意一动,听见叮叮当当的响。
低头往下脚下一看, 他的脚上竟然戴着镣铐。
那是一条金色的锁链,虽是没有黑色大囚链子那么笨重,却也是时时刻刻提醒他一个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他现在是亡国之君。
成为了不知是谁的阶下囚。
从床上爬起来, 叮铃的链子一并动响,金色的链子在白皙如玉的细小脚踝上挂着,宛如美玉上琳琅美丽的装饰,圆润的指头和细微突出的关节都是粉嫩的色泽, 垂落在床沿的小足像一件美丽的珍品。
床下没有他的鞋子, 铺着的地毯显然是新换的皮毛, 范围只是床前小小的半丈, 再过去就是普通的木地板,虽是擦洗得干干净净,一眼瞧过去澄亮反光,但他从来不会踩在那么不柔软的地上。
脚尖刚刚沾上了地,门突然被打开了,白夏像只受惊的猫一样,连忙缩回了床上,将干净的被褥往头上一罩,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藏在被子里许久也没听见任何动静,忍不住露出个缝隙往外看。
一瞧,窦辛已经到了他的床前。
和在魏国做奴隶时完全不同,成为了大将军的窦辛穿一身皂色武服,更显得高大威武,本身就比中原人稍微深刻的五官,这几个月轮廓更为鲜明。
他前不久刚刚及冠,正在在长身体的时候,只是分别几月不见,也长高了几分,再加上上了好几次战场,立了几回大功,气质很是森冷,单单往那儿一站,相似一座大山,就很唬人。
窦辛昨日刚刚帮白夏换了身软和的素衣,这些时日全是躺在床上,柔软的黑发铺满了床头,把漂亮的小脸全部蒙在了被子里,良久,试探性的从缝隙露出一双眼睛去看他——
简直可爱炸了!
瞧见他时又连忙缩进被窝里。
窦辛忍不住伸手进被窝里探他。
被窝里温温热热,就露出那么一点气息,全是白夏的气味,香得不行。
惊惶躲避了一会儿,纤细的手腕被抓住,将人轻轻一扯,就掀开了被子。
窦辛笑道:“躲什么躲,夏夏?”
白夏瞪大眼睛看着他。
这个贱奴竟然敢直呼他的乳名!这是他父王母妃才能喊的小名,现在竟然被曾经的奴隶直呼!
“唔。”
白夏想反抗一二,但他又怕死又怕疼,如今落到了窦辛手中,而且窦辛和他有深仇大恨,就算叫他小猫小狗他也没办法反抗。
宋国的秋日比魏国又冷许多,刚刚从被窝里出来,身体打了个哆嗦,还没来得及细想如今自己是阶下囚,若是冷了热了该怎么过,就被窦辛一把抱了起来。
在怀抱里暖和了不少。
金色的链子叮铃铃响了一阵,白夏不知道要被带去哪里,他脚不沾地,眼里满满担忧的看着前路和脚下。
没想到没走多远就被放了下来。
放在窗前的一个塌上。
这个塌倒是软和得很,往上一坐,就知道面子里子都是崭新的,用料也是极好,比之在魏国皇宫里用的都不差,那塌又宽又长,躺在上面一定很是舒服。
可现在不是享受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被窦辛带过来做什么。
窦辛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勾,勾住了他白玉般小足之间的金色锁链,白夏被那力道只是一勾,就被绊倒在塌上。
柔软的窗塌倒下去并不疼,也没弄到任何地方,斜靠的枕头垫住了他的背脊和玉颈,窦辛的手勾住他的金链子,一只手就握住了两只脚的脚腕,轻轻一拖,白夏又被拖过来了点。
白夏心里突突的,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看见窦辛把自己的一双脚搂进了怀里。
脚心贴着他的腹部,温热得灼心,腹肌的纹路让他娇嫩的足心有点儿痒。
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让秋日的午后暖烘烘的,白夏总算暖和了许多,瞧见窦辛低头看着他的脚,久久不动弹,呆滞了许久,才是抬头和他说话。
一开口,声音很是沙哑。
好像很久没喝水似的,渴得要命。
“外边好些个人想要你,想把你抓起来折磨。”窦辛不知不觉已经爬过去贴近他,“那个李朝颜现在可是宋国的四皇子,他说在你后宫受了侮辱,要在你身上成千上万倍的找回场子,特别想把你要过去。”
李朝颜对外的确是这么说了一嘴,什么成百上千被找回场子,估计把人要回去了夜夜笙歌才是!
白夏打了个哆嗦,一想起李朝颜就下意识浑身冰冷,好像置身与满是红色的深夜,李朝颜拿着剑走来,那种冷冰冰的刀刃仿佛贴近他的脖子按在他的动脉上。
冷得彻骨。
他心里难受的要命,声音小小的,有些委屈:“朕、我在魏国并没有怠慢他,什么都依他,他怎么怎么恨我?”
窦辛咬了咬牙,微笑,“谁知道呢?外面都说四皇子心理变态,如今宋国的国主是他九岁的幺弟,他可想把人干掉然后自己称帝,这种人,夏夏能指望到哪里去?对待亲兄弟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你?”
窦辛又说:“那武国的羌勇也是可想把你带走,听说是拿下你的人头能封万户侯!”
白夏已经感觉到脖子上锋利的凉意,害怕得“呜”了一声。
窦辛的手指卷起他几缕柔软的发丝,从他的耳畔抚上精致的下颚,轻轻摩挲,他垂着眸感受手心的细腻和温热,“可是我不一样。”
白夏怯生生的看着他,他纤细的脖颈被男人轻轻握在掌心,他在男人的家里、床榻上,被链子禁锢着,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寄希望男人能够不那么让他疼。
“我.........”白夏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我那天在山上、说的话,你不记恨我吗?”
呵。
真笨。
还故意提醒他一回。
要报复现在早就把你办了,还等到现在?
他当时是记恨,记恨白夏竟然保阿光却让他死!
在白夏眼里他竟然比不上那个侍卫!
好在威胁最大的家伙死掉了,姓李的那贱人又扭捏又神经,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让白夏全然喜欢他。
窦辛板着脸说:“我当然记恨。”
白夏的心沉了沉。
紧接着又听到,“但是那时错不在你,大部分是李朝颜想杀人,故意让你担一半责任。”
白夏连连点头,“我被他吓到了!”
窦辛心情好了许多,又说:“不过宋国和魏国互为敌对,你在民间是臭名昭著,我虽然把你要回来了,但是不能平白养着供着你,还是要罚的。”
白夏的心提了起来,“怎、怎么罚?”
他乖乖的躺在软乎乎的塌上,那么认真的听他说话,漂亮的眼睛里满满的担忧,瞳孔的倒影全是他的影子。
窦辛的心好像被羽毛撩来撩去,被他的气息撩得半边身子都酥了。
‘怎么罚’?
这么可爱乖巧软乎乎的躺在男人的床榻上,一副随意任人采摘的姿态,气息这么近,浑身上下都冒着好吃的甜味儿,还问他这么罚?
这不是三流香艳话本里经常出现的对话吗?
按照话本里来说接下来简直要爆炸!
要不是他的眼睛担忧害怕一点都不作假,窦辛已经认定漂亮的被俘虏的小陛下,正在不怀好意的勾引他!
窦辛的呼吸略微粗重,他的手指勾着白夏脚上的链子,声音沙哑,“夏夏是宋国的阶下囚,被宋国的将军囚禁在府中监管,未免逃跑,戴上脚镣,不过分吧?”
窦辛对外的确说是必须把臭名昭著的魏王严加看守,并且严刑拷问,问出一些余孽,宋国和魏国仇怨颇深,如果让人知道魏废帝被好好的宠着供着,肯定要激起民愤。
千挑万选挑了个既漂亮又轻巧点的脚镣。
没想到戴在白夏的脚踝上,有一种隐秘的情涩意味。
窦辛有点想亲吻他的脚踝,但理智立刻制止了他。
漂亮的魏废帝只是思考了一下就点了点头,认同了自己被戴上镣铐的事实。
虽然更明确了他阶下囚的身份。
但还好不疼。
窦辛又说:“鞋子是没有的,我一直在你身边,要做什么喊我,我抱你去。”窦辛怕自己说得太严格了,连忙补救,“如果你实在要求我拿鞋子,我就帮你做几双。”
他手工倒是不错的,做起白夏的鞋子一定又软和又好穿,一寸寸量他的脚,半分也不差。
白夏哪敢要求他啊。
没有鞋子就算了。
反正以前在宫里也是经常被人伺候。
最后,窦辛又格外严肃起来。
“但真正的惩罚是少不了的。”
白夏紧张起来,只见窦辛已经从兜里拿出了一本书。
那本书封面就是黑乎乎一片、没有任何字迹和绘图,很厚,看起来就是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窦辛说:“我算是比较仁慈,夏夏可以挑挑,喜欢哪个就哪个。”
白夏哪里会喜欢什么刑罚啊!但是如果不得不受,那就挑个最不疼的!
翻开书的第一页,竟然是一个人被穿了琵琶骨!一看就特别疼!
白夏连忙翻开下一页。
第二页是手腕上被穿了钉子,白夏随便一想就头皮发麻。
一连好几页全是要流血的,终于翻到了一页。
白夏认真观察,竟瞧见是两个小人,但好歹不是什么刀剑链子之类的可怕东西。
两个小人虽然动作怪异,可是看样子确实不会很疼。
白夏说,“就、就这个。”
窦辛心中狂跳,既心虚又兴奋,他的脸红了起来,“你、你确定吗?这个应该也会有点疼的...........”
白夏斩钉截铁的说:“对,我确定!”
这本书已经见底了,只有这个不用流血,还想骗他选其他的?
好一会儿,窦辛才磨磨蹭蹭从兜里拿出另外一本书。
“这、这个稍微有点复杂.........”那书都被他揉成抹布了,“咱、咱们得多学学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