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午后时光漫漫,诸事告停,无人打扰。
窗楹日光,轻罗帐暖,不知是什么刺激了他,崔岑全没有昨晚那样的耐性。男人发起狠来无论哪方面都占优势,沈砚任是女中诸葛也枉然。
她终于笑不出了,泪眼濛濛,可怜可爱,和昨夜那个可恶的女人不似一人。见她服软,崔岑才自觉扳回了一城,然而将军出征,岂能只占一城?
这一下午,屋里久久不见叫人服侍。吴娘和云馨几个,起先不远不近守在外面还没什么。时间越久,年纪大的如吴娘老脸发烫,年纪轻的已是头都抬不起来。
侯爷这也太疯了,这天都快擦黑了……
等到屋里终于传来崔岑的声音,众人无不如蒙大赦。
寝间里一片狼藉,崔岑和沈砚却不在里面。
沈砚连日来紧张备嫁,昨日大婚一天无休,此际被崔岑欺负狠了,最后四肢百骸俱是酸乏,将一路千里的奔波劳累都引了出来,干脆睡着了。崔岑就裹了她抱去书房后面的小榻,也不管外边怎么收拾。
夜里转醒,沈砚发觉自己躺在崔岑的臂弯里,听着窗外有夜虫的轻鸣声,一时有如梦似幻的不真切感。她真的嫁人了,一嫁三千里,结束了悠哉散漫的闺中时光,身陷在这一个陌生的宅院里……
万籁俱静,纱帐外灯台上细弱的烛光如一点星光,在这庞大的黑暗里,分外微小。
……
第二天起早,沈砚提灯去到范夫人院里请安,等候服侍婆婆起床。尽管此刻晨光熹微,崔宅里还一片黑胧。
没办法,这就是做人媳妇,至于婆婆身边已围着十几号人,就是围了一百个也不能缺了她。
范夫人上了年纪,前半夜容易失眠,反是早间能熟睡一会儿。她早就交代了身边的女官,让沈砚不拘虚礼,不必起早过来。
沈砚再要留下,仍被劝回。
如是几天,沈砚都被客气地打发回来,婆婆范夫人看着真是再慈和不过。事不过三,不管真假,沈砚打定主意要拿这当成惯例。
毕竟,她也不喜欢繁文缛节。
燕地已进入六月的时节,天气渐趋炎热,日间蝉鸣声不绝于耳。
沈砚待在屋里盯着那堆宝贝石头看了几天,一时未有灵感,便转而翻起了崔岑的书房。
这应该是间大汉朝顶尖的书房了,但在沈砚看来仍很简陋。雪白的纸张还远在梦里,笨重的竹简和易晕化的帛书是最常见的,硝制过的羊皮卷多用来绘图,也有纸书,几幅卷轴装的麻纸书被珍重地收在檀盒里。此时尚未有线装书,横幅卷轴已是极便利的形式。
沈砚特地将这几卷书取出摊开。
在“蔡纸”之前,纸张便已有雏形。抽丝制绸过程中的漂絮工序留下的缕缕丝絮,累积成的薄片剥离下来后古称“方絮”。汉初时已试着用树皮和麻布,捣烂蒸煮出麻纤维后制成粗纸,只是这种麻纸十分粗糙疏散,别说用来书写,便是拿来包装都怕不牢靠。
崔岑的这几卷书册的纸质倒是较为平整,纸面呈淡灰褐色,精细程度已接近六百年后初现的竹制纸艺。这几幅卷轴上用隶书体抄录了部分《孟子》、《韩非子》与《九章算术》,字迹工整精巧,十分赏心悦目。沈砚瞧了又瞧,倒是有些理解为何古今有如此多的人成了“字痴”,美的东西,便是叫外行人也心生赞叹。
不用说,这是崔岑的手书。
在纸艺还未成熟的时候,这几个麻纸卷轴确实十分珍贵,想必是穷其物力才能办到的。
沈砚在云馨惶然的目光里,淡定地合轴扣上牙签,放回檀盒里。
她更感兴趣的是燕地的舆图。
对一个女人来说,头顶的这片天有多大,大概取决于她是否去过村外,到过镇里,出过郡县,走过荒原和草地,见过港口和大海。
崔宅里的女人,至少都知道博陵郡之外,天下还有五十五个州郡。
而沈砚还知道,天外有天。
大燕辖地有三,分别是博陵、廊坊、济州,其下又有十八个郡县,山山水水,万万军民。如此庞大的一块土地,山跨山,水穿水,东边晴时西边雨,不知各处边界几何,相邻又是谁?
在郓州时,沈砚对自己地盘上的事是有几分知晓的。到了燕地,人生地不熟,这种两眼摸黑的感觉叫她坐卧难安。
人呐,什么时候都还得靠自己。
她指使吴娘和云馨把崔岑收集的羊皮地图都给翻出来,在书房里坐了一整天。
至于崔岑,他离燕近五个月,积压了如山公务,许多事已是容不得他再休婚假。借着他大婚一事,各州郡纷纷来贺,人头最齐,他便马不停蹄忙碌去了。
沈砚知道,自从去年夏天小皇帝刘霆登基,刘皇室已基本肃清内外,朝廷又开放了庶民跻身士族的官路,正是上下齐心一致对外的时候。今天下四分五裂,南边几大部族各自圈地为据,清心寡欲,未成强盛气候;唯博陵崔氏盘踞北方和东方,兵强马壮,与中原遥遥对峙,已是到了图穷匕见、无须遮掩的时候。
崔岑没有直接奔赴前线,已是不易,沈砚并无怨言。幸而,没人在新婚里拦着他促膝长谈,留下他漏液不归。
他总是在夕阳落山,仆婢点起第一根烛火的时候,回家吃饭。
……
这天晚食后,沈砚跟进书房,拿出十来张麻纸递给崔岑。
崔宅里常供的这些纸张是淡黄褐色的,自是比不得崔岑收藏的那几个价值连城的卷轴。饶是如此,纸依然是不可多得的奢侈品。
灯台上的蜜蜡徐徐放光,夜温已降,屋里不需要再填铜冰釜。崔岑坐在书案后,案上堆了几个竹简,他面前正摊着一卷。
见沈砚近前来,崔岑的思绪不由散了。
沈砚并非是个缠磨人的性子,两人待在书房时她就安静捣鼓自己的石头,绝不主动凑上前搅扰他。可若换去寝间,她就没那么老实了,她是神仙娘娘,他便只是色授魂与的凡夫俗子。
他漫漫想着,接过沈砚递来的图纸看了几眼。只见他先是神色微惑,继而猛地起身,讶异道:“这是!?”
这倒是个识货的人。
沈砚璨然一笑,也不卖关子:“侯爷,你可曾记得在离开郓州时教我骑马一事?”
“我学骑马可不是白学的,上了南岸口后我在沿途多有观察,你手中正是我们北上那一段的舆图。但也仅是荠州那一线周围十几里的情况,若放进整个官图,我怕是找不见哪儿是哪儿。”
沈砚这样说,是因她将这一线细分成了若干段,山河、村庄、地形,连走势也在其中。虽然十分粗陋,但相比荠州官方舆图上那神仙也只能看出个大概的绘制,已是精确到当地官员都不识自个辖地的地步。
时人多凭熟记认路,舆图算是十分机密的东西,别说绝大多数人不曾见过,就是见到了也看不出什么。舆图上最好辨别的是山,一座座大小均等的山形图画是“山”——这便可以看出在某地有一片山脉,至于距离几何、边界几何、方位几何,这是无法体现的,亦是神仙才知道的事。
虽然此时已有制图六法的概念,分率、准望、道里、高下、方邪和迂直,但不只理论粗糙,也很少有人能将这些要素表述在图上。将实地化为线条落在纸上,就像许多人从平面跳向三维结构而晕眩迷糊,反过来对这个时代也同样转换艰难。
而且因为没有数据思维,显得尤为艰难。
崔岑看着图上的一个个地名,“涂里镇”“高村”“三桥村”“庙前村”,眼中越发深晦:“夫人,若论军功,你当可记上一笔了。”
这样一份精准的舆图意味着什么,对看懂的人来说,意味着这一地剥成了白条,再没什么秘密。
《九章算术》!
刹那间,沈砚想起了那幅似乎经常被人翻阅的卷轴。看来,崔岑是那个极少数有数学头脑的人了,这倒真是叫她刮目相看。
不过,她要军功有什么用,难道还能攒成一位女将军不成?
沈砚倚进他怀里,悠声道:“那侯爷先替我记着罢,等我想要什么奖赏,再找你兑现。且说眼下,侯爷原答应要带我跟随行军,这一时半会儿也不得成行,就不先给我找个什么事做么?”
这话,再配献上的舆图,意图再明显不过。
有了上次被崔岑临时变卦的教训,沈砚不会再听凭他暗自行事。旁人眼里成为燕地女君自是人生圆满,然而她想要的从来不在这屋里头。
毕竟崔家再好,不及山好水好。
崔岑手臂一紧,将她压在胸前。被她激起的战栗还未平复,他用下巴蹭着沈砚乌黑顺滑的秀发,应道:“是我疏忽了,夫人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沈砚敛眉,提议道:“燕地十八郡,唯有博陵一地因是崔家祖籍地,虽不够格也升了郡。侯爷若是允许,我想将博陵郡绘制成图,以供参详。”
话音落下,书房内一时安静无声。
过了一会儿,崔岑才笑道:“这倒是可行。只你一人怕难以成事,你是在打主意要挖我的人了?”
“这是自然,”沈砚温顺地靠在他怀里,“博陵再小也有万方亩,我一个人便是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燕地人才辈出,侯爷便将都水监的属吏档案予我挑几个,也不耽误司空大人的正事。”
“三省六部”改制前,工部前身就是此时的“大司空”职能,“营城起邑,浚沟田、修水利”,具体做事的部门其中就有都水监。都水监收录了诸多能人巧匠,除了这里,沈砚也不知去哪里找那懂测绘的人才了,好歹人家也会看图绘图不是?
崔岑叹了一声,应道:“不耽误,我过几日就让人把卷籍送来,你挑些合用的。”
沈砚满意了。
嫁给崔岑,始终是片笼罩在头顶的阴云,崔家之盛势,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这几天崔岑在外忙碌时,她这个新妇就时常去范夫人和崔老太君面前坐成木头人。无亲无故,人生地不熟,她所有一切都依赖崔岑。
她看得越清楚,就越警醒。
……
六月下旬天气越发炎热,幸而穿街过巷的风儿也大,才能略略消减闷躁之意。
“前头那儿就是木花巷,”街面上,一位高挑女子手指向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弄,对身旁之人犹豫道,“巷子粗陋,不若奴婢进去请人出来,女君在茶楼里与之相见如何?”
“无妨的,你带路罢。”
说话之人撩起帽檐垂下的轻纱,露出精致柔润的下颔。
迎面一阵风呼呼而至,吹荡开她的面纱,叫她整张脸都露出了一瞬,近旁的路人霎时看呆了。
北地日毒风粗,女子出门多穿交领袄裙,戴上覆有轻薄纱帘的锥帽。那纱帘有短有长,但看这五六位女子均是长纱,其拱卫之人更是罕见美貌,清丽之资叫人头脑如浇冰饮,一时耳目清醒。
这一行人正是沈砚和吴娘、云馨几个,她们此时在燕京城西的一片街坊区。
这条名叫“汇升”的大街两侧,三步五步便是各式各样的商铺,米粮油布,茶酒吃食,香料杂货,间或有药铺、书局、武馆的旌旗飘扬,店家招徕生意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晨间最是热闹,人来人往,时不时有车马经过,还伴随着孩童钻在人群里的嘻笑声。街面颇为洁净,若非道旁没有栽种那么多花树,这便和江南郓州也无甚区别。
大街两侧延伸向后的巷弄里,民居狭窄,挤挤挨挨,卢刚和孙老汉两家人就暂住在这儿。
当初沈砚将人托付给崔岑带着北上,至今还未曾与他们见过一面。她身陷崔宅,现在不复昔日在太守府里那般出入自在,就连这趟外出都是和婆婆打了报告才得以成行。
巷宽不足六尺,进巷后街面上的喧声便轻了。
云馨已摘下纱帽带路,她侧身对沈砚笑道:“若他们是女君的陪房,倒是有不少去处,女君和夫人说一声,城中的铺子和郊外庄子上都可以安排。”
吴娘几人不敢托大,也纷纷摘帽。只有沈砚还笼在轻透的纱帘下,越发显得神秘贵重。
无怪乎云馨会以为她要见的人是沈家给的陪房,不然谁会千里迢迢跟着北上。不过卢刚几人是良民籍,沈砚也没想和她解释这里面的渊源,只笑道:“若是有需要,我会开口的。”
依着门牌,云馨很快就寻到了她们要找的地方。
只是还没走近,就见旁边院里有位膀大腰圆的妇人出来。那妇人甩了一把烂菜叶在大门上,并口吐黄痰高声道:“也不知哪里来的泥腿子,占着这么好的院子心不慌吗?几个外姓也配,早些收拾了去南门墙根下蹲着才是,别占着咱们木花巷搓泥!”
“哈哈哈!”一旁也有邻人开了院门探头出来笑,“说的是哩,咱们燕京居大不易,不是什么人都住得起!”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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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