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的行李早就打包好了。她不顾崔莘脸色,叫吴娘把她的制砚桌和刀具,连同在金石巷屯买的原石,分装进三口大箱,再在四边填上柔软的织物。
当然,那块品相稀有的洮河石也不忘带上,它自有专属的砚匣。
到这时,就连吴娘也才看出沈砚另一重性情来。她简直不像个世家小娘子,这一趟出嫁出远门,她收拾起来能简则简,诸般物件说不带就不带,看得人目瞪口呆。
最后归拢出的衣物和日用器具,竟还比不上她三大箱的石头占地方。
“娘子,这是不是太少了些……”
“带那么多做什么,”沈砚看得淡,“我嫁他也不是要去显示郓州财力,日用尽够就好,缺的到了燕地再补不迟。”
她已经知道,除了林敢只身跟着崔岑,另两位将军可都是带兵南下。这一路回去也算跟着行军,她的花轿别太拖累脚程就谢天谢地,若太过讲究未免矫情。她即将离开安逸的江南,此后就要时时提醒自己,这是战火纷飞的乱世。
吴娘只有感叹,往日里锦衣玉食不见沈砚推拒,今日长出远门,她们七娘也能简素成行,不恋奢华。她劝不动沈砚,只得和阿桃阿杏两个绞尽脑汁,将路上可能的情形一再推演,把合用的物件尽量收拾妥当。
她们三人也都收拾了行囊。吴娘无牵无挂,阿桃阿杏却是家生子,沈砚问过她们意愿,愿不愿带家里人一同脱籍北上。
“不了,奴婢爹娘一辈子都在沈家,怕是不想挪窝。奴婢却是要跟着娘子的,这辈子都是娘子的侍女……”阿桃顿了顿,“往后,奴婢不要给侯爷做侍妾,还望娘子成全。”
“我也不要。”阿杏也连忙表态,还按着怀里的年年一起摇头。
阿桃阿杏有此一说,是因李氏在沈砚及笄隔天就把小蛮和小莲送来,现在人就安置在西厢。
一个好汉三个帮。
世家之女出嫁常有数个陪嫁,这些陪嫁不但能在自己身体不便时用来笼络夫君,平日也帮忙料理庞大的杂务。世情如此,阿桃阿杏也就没挑那两人什么,只是明知这是要分薄娘子和崔侯爷的恩爱,她们自已就不愿做那锥心之刺。
对于小蛮和小莲的定位,沈砚了然,却不怎么在意。这些事全在男人心意,千防万堵,不过是徒增自己笑话。
旁人她管不着,这两个立定跟随她的小少女,从此却是她沈砚的责任。她心甚是有几分感动,扬起唇角道:“那以后,我亲自给你们两位挑个好夫婿。”
“才不要咧!”阿桃阿杏忙笑着拒绝,几人闹成一团。
……
要说最不舍的还是沈瑄,沈砚这一走,往后小院里就剩她一人。小妹妹趁着最后一晚,死活赖在沈砚房里,挤到了她的床榻上。
两个人穿着寝衣,沈瑄睡在里边,侧躺着和沈砚说话,也不知要说什么,只是有很多不舍,很多感叹,很多茫然。沈瑄十二岁,看着沈砚就仿佛看到不久后的自己,她的命运更加飘渺,不知未来落定在何方……
“七姐姐,你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以后会偶尔想起我吗?”
“会的。”
沈瑄听见她这样回答就满足了,明明应该笑,不知为何眼眶却有些发酸。
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七姐庇护她,她要一个人在太守府里安静的、好好的活下去。她怎会不知道,这些年和沈砚同住,得了多少便利与自在。这个看着冷淡的嫡姐,却是实实在在护佑她走过最懵懂最难熬的一段时光。
她是那么弱小,此刻只能祈愿她的七姐往后顺心顺意,一生常开笑颜。
就如同几年前她初来小院,沈砚在廊下看玉兰树,见到她也没什么特别反应,只是淡淡一笑,“来了就住下罢,收拾完了过来吃饭。”
明明她们相差只有三岁,那一笑却拉开了长长的距离,长到她把那些暗藏的敏感卑怯多疑都渐流露。沈砚那样真,她也就不需要伪装坚强,不需要那么懂事,她还能像个孩子似的多快活几年……
“娘子,十二娘子,醒醒,已到了丑时,娘子该起来准备了。”
沈瑄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觉得才刚入眠,就被吴娘轻声唤醒。她顿时睡意全消,惊慌地朝一旁看去,却见沈砚已半坐着,正微笑看她。
那么快……七姐立时就要梳洗出嫁了!沈瑄心底忽涌起无限酸楚,扑过去抱住她的胳膊流泪。
“哎,十二娘子快收收金豆,今天是个好日子,不兴哭。”吴娘忙笑着递上一方素帕。
随着话音落下,小院似夜里绽放的昙花,灯烛四面闪动着渐渐明亮,把光往外一瓣一瓣传递。阿桃阿杏已穿着齐整的樱红色襦裙,笑盈盈站在床前。
沈瑄再赖不下去了,忙擦掉眼泪下床,穿着寝衣跑回东厢梳洗。今天她要懂事,她要给七姐帮忙!
“娘子,沐浴罢。”吴娘就向床上的沈砚伸出手。
……
这大半夜就开始折腾,沈砚实则才刚有了些睡意。但里里外外十几个人都在等候服侍她,要将一道道礼仪过完整了。
原是微寒的后半夜,内室中温暖如春,香汤袅袅。沈砚背过身去靠在浴桶边沿时,吴娘一边给她拭背,一边轻声劝她再睡会儿,“娘子困了就眯上片刻,这会儿没有外人,我再拖一拖。”
沈砚头顶简单簪着一头青丝,黑发鸦鸦,这样素净反愈显她纯粹无瑕容颜。大概是被热水泡的,她眼中有一丝迷离,也不点头也不摇头。
吴娘就知道她在想事情,动作越发轻了。她向来知道她家七娘不只面容美丽,身段也让人极是眼热。只看水面这一截,修颈削肩,蝶骨与后背的曲线紧致优美,雪肤柔滑,水珠沾上即落。再往下,芙蓉花水面还飘着热气,隐约可见水中纤腰和丰腴隆弧,一双大长腿更是伸展不开……骨细肉匀,修长盈盈,纤秾合度,一身娇软,这样年轻美丽的身段,怕是任何男人都要把持不住。
一想到这,吴娘就又骄傲又有莫名心酸。
沈砚好不容易磨蹭出来,又坐去了梳妆台前。接下来就是冗长的开脸和上头梳妆过程,这事李氏请了专人服侍,阿杏那个手艺要靠边站。
诸多名目和讲究,沈砚也由着这些妇人围着她转,只是在她们想往她脸上敷第二层粉时,不得不出声阻止。
众人见她如此淡妆已艳光四射,便也不再坚持。那极会说话的梳头手艺人,还一个劲地夸赞,说是这么多年在郓州给新嫁娘梳妆,今日才知什么是绝色。
今日自然是什么好话都不会说错,沈砚笑了笑,吩咐吴娘另外加赏。
最后穿上嫁衣,加礼冠,盛服完毕,沈砚便木偶似的坐在屋里,等待男方来迎亲。
此时天已大亮,太守府里四处都响起了走动声,人声渐沸。
她透过支起的排窗看见,窗外晴空蔚蔚,还有一丝痒痒的清风。
这一天,无论之前怎样预备周全,照样是手忙脚乱。
李氏与沈闵之,忙前忙后照应着数不清的贺客来宾。王茉的肚子已有三个月,李氏怕儿媳操劳就叫她坐去了沈砚屋里,其余沈家的一应叔伯妯娌都前来帮衬招呼客人,或是监督酒席。
大姑母和沈辉也从桑园那儿坐车赶来,只是笑得有些勉强,也识趣的没有凑到前头,就默默坐在一旁。
沈砚那方倒没什么事,吴娘和崔莘一左一右陪着,以防有人冲撞她。
屋里的女眷也实在是多,沈家出嫁的、未嫁的堂表姐妹,沈氏族姐妹,郓州有名望的世家女娘子,还有那两三岁的稚童,都凑堆来她跟前,吃吃零嘴跑跑跳跳,捧个热闹人场。所幸沈砚无需陪客,自有嫂子王茉和几个婶娘招呼这些小娇娘。
小童子们这天最讨喜,几个小矮瓜凑到一起就能带来满院子笑声,旁人也不嫌他们闹腾。
这情形沈瑄也凑不到沈砚跟前,只和阿棠帮着照应客人,添茶添盘,四处留意。
崔家卜的第一个吉时,在巳正三刻。沈砚就听着崔莘那时轻声提醒了一句,这是迎亲队伍开始入城了。
接着是午初二刻,新郎带花轿上门,前院开始迎宾,鼓乐喧声传至后院;午正一刻,沈砚起身去沈家宗祠,叩拜列祖列宗;未时一到,她又去堂上拜别沈闵之和李氏;未初二刻,她回到自己的闺房等候;最后到了末正,男傧准时来敲门。
崔岑就在院门外,他来了。
这个认知,让本来一直很淡定的沈砚,在接连一串仪式感很强的礼制后,也萌生了一丝紧张。
屋里未婚的少女们顿时一窝蜂涌去堵门,沈砚就听不远处的笑闹声中,似乎有个人喊着“是我是我!先放我进来”强行挤进院子。
是哥哥沈复,他今日一身喜色,眉眼都扬着笑意。
沈复大步进屋,好险头上玉冠都挤歪了还笑道:“不放我进来怎么行,谁背我们阿砚出门呢?”
王茉小心地起身,给沈复正冠正衣袍,也跟着笑道:“谁叫你不早些来,万一叫男傧们挤进来,少了那许多红封,你瞧着这么多妹妹会放过你不成?”
沈复哈哈大笑,回头望去果然院门口还在刁难崔家男傧,在讨价还价。
崔莘见了不免微笑。今日崔家来迎门的男傧,那三位将军中只有李雷未婚,其余作陪的除了崔家南下赶来的平辈和亲友,便是从蓬阳王家来的几位。不说李雷将军外号“李大力”,只钟侍卫一人,这掩上的院门便形同虚设,能拦得住谁?
不过凑趣罢了,高兴就好。
果然热热闹闹商议了一阵,在门外递进了近百个沉甸甸的大红封后,小娘子们便嘻笑着打开了门。这崔侯爷讨新妇的诚意十足,出手好大方,不能再满意啦!
而这时,沈砚也已执扇站在廊下。
隔着院门两旁的女傧和男傧,她看到月余不见的崔岑就站在不远处。
此刻的崔岑,一身繁复喜服,头簪紫金冠,修眉朗目,金尊玉贵,俊美熠熠竟至逼人炫目。本来拿着红封喜滋滋的小娘子们乍见门外,一时愣住,瞬间息声。
崔岑也看到了沈砚。
他从没见过沈砚穿红,她穿绿穿杏穿蓝都有几分温柔娇美,而此时一身烈烈红衣站在对面,姝丽异常,华贵万方,让他一时都恍然震住。她一直都很美,只是他不知她能华美至此,她的美是大气是自信,便如此时这一瞬四目相接,又让他生出了要叫她服软的心气。
院中廊下的两株广玉兰刚至花期,饱满花瓣捧出朵朵碗大的洁白玉兰,绿梢盈雪,却只衬她明艳灼灼,国色天香。
等待了这月余,此刻崔岑忽然生出无限冲动。不顾沈复的眼色,他顺着众人视线一步步走到廊下,在她微讶的目光里,伸手把她打横抱起,让她落在自己臂弯里。
她真是轻,又软,就像一瓣月牙儿落在他怀里。
“喔!”霎那间,院里的男傧女傧一阵起哄。
沈复见崔岑竟自己动手,也只能无奈一笑。吴娘和崔莘几个连忙跟上,众人哄笑着缀成尾巴也跟出了院门。
苍天在上,郓州的女公子,今日出嫁喽!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新
第 40 章 第四十章 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