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客气啊。
沈砚抬眸望向他,他清亮的眼睛里有隐约锋芒。
她当然看得出,崔岑生气了。但此刻她尚且没梳理好自己往后如何与他相对,便也不愿应付着安抚他。有一件事她一直明了,那便是崔岑阅人无数,刻意的讨好、服软或者迂回,在他面前都形同虚设。
所以才更头疼,显然比起直接坦荡,崔岑更讨厌虚伪和欺哄。
转念之间,沈砚便装作没看见他暗恼的神情,问道:“侯爷接下来要去哪儿,是回蓬阳么?”
她生辰在五月初六,只有这月余时间,崔岑不可能回去燕地再过来迎亲。他重返乌镇似打乱了原先的行程,不知他接下来要如何打算。
她的嗓音有着江南特有的柔软恬静,尾音若是问句,便格外有一分难言的韵味,叫人十分想听她再多说几句。崔岑见她肯开口,且是略显亲昵问自己行踪,原先的躁意不知不觉就平了大半。
他缓了神色,顺势将方才两人间的那丝僵硬化去,点头道:“难得来一趟,借着这次水情,我想在江南四地走走。”
呵,不用说,他肯定是想趁乱去到各州郡一些平时难以窥探的地方,做些偷鸡摸狗之事。
沈砚了然,趁机说出了她今日赴约的目的:“虽说林将军和钟公子都是武艺高强之人,但人生地不熟,水情又多隐患,侯爷出行仍需谨慎才好。不知侯爷可还记得先前与我议定之事,今日还看得上我这一技之长吗?”
那日在食肆里,他向她招揽,她也以为将要吃上崔家的粮饷。
她仍是不知崔岑为何会改变主意,若照外人看来她沈砚这是一步登天。但她很清醒,她这点小才不足以让崔岑点中她成为博陵崔氏的女君,奈何崔岑就是不回答。
下一回他们再见便是迎亲之时,无论如何她要抓住眼下的机会。
勘舆绘图师是个自由行走的职位,沈砚觉得那是余生里一个不错的分支,她要尽力一试。
崔岑就敏感地察觉到,原先还冷清的沈砚容色一变,她重又变得锐气,眼望过来时有他熟悉的几分大气和从容。这样的沈砚,看着顺眼多了。
至于是否仍要招用她,崔岑早先已考虑过。他当然稀罕沈砚那一手技艺,但既然决定娶她,他就已放弃那个念想。他崔岑的妻子岂能餐风饮露,在四野奔波劳碌?
不过,他也曾以为沈砚会欣喜于嫁给他,安于在家相夫教子,但现在看来……
他想起那天在食肆里,她璨然一笑说出“成交”二字,珠声玉落,十分干脆。有些意外,又觉得不算意外,沈砚确然和别的安于荣宠的女子不同。
所以崔岑没有急着说出他的决议,而是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为什么,沈砚眼前一亮!
崔岑的顾虑她明白,毕竟若嫁于他为妻,身份使然就已限定了诸多规矩,往小了说,家中来客拜访时,她人在哪里?在山里水里?往大了说,为妇之道首正乾坤,她离家不事家务,成何体统?如此特立独行的女君,怕是崔氏一族也丢不起这个人。
但崔岑没有一口回绝。
“侯爷若回了燕地,多数时候都是留宿家中吗?”
“不会,”崔岑也想听听她的理由,摇头道,“我常在军营和边地走动,在家中时间并不多。”
沈砚极快地拿定主意,再望向他时已是坚定道:“侯爷不在,那么留我在家做什么呢?”
饶是崔岑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见她目光灼灼望着自己,回过神来不禁愣住了。
沈砚却不像开玩笑,又加上一锤:“侯爷若不嫌弃,可否容许我跟随行军,便宜行事?”
这下崔岑完全听懂了!
相比她坚持要做勘舆,她话里主动亲近甚至痴缠他的意味,更让他意外。他忍不住挑眉,沈砚身上真是有层出不穷令他吃惊的东西,她可知她的诉求……不够端庄?而且也隐含不孝?她若要跟随他,就不能在家侍奉他母亲和祖母,也把身为女君应担的主持交际都丢开了。
痴缠着他并不会有好名声,她不营人际在崔家也将无立足之地,她真的知道在说什么吗?
崔岑心头忽然生出一丝古怪的烦恼,沈砚的想法他真的不明白,他第一次真切觉得,他不懂女人。
沈砚就看着崔岑面上神情几度变化,望着她的目光复杂难辨,似乎极是为难。
她有些自嘲,她的想法确实离经叛道,不像个正经妇人,但崔岑这种在外面跑惯了的人,回家只觉得温馨惬意,却不会理解若她常年被困内宅的心境。
嫁人的意义到底是什么?相夫教子,夫君长时间不在家,她去相谁教谁?再说主持家务、维持交际,崔家还有范夫人和崔老太君在,猴年马月才轮到她一个外来小户掌舵?她除了每日里在两重长辈面前站规矩,还能干什么?
所以说,该死的崔岑为什么非要逮着她!?
她是真不喜欢崔岑这一款,一想到这沈砚又止不住要生气!
但八字两撇都画好了,万事只能往前看。
沈砚转过头忍了几忍,才若无其事继续轰炸道:“侯爷不必将我那重身份看太重,我不怕吃苦,只愿做些实事罢了。若不然,侯爷长时间不在家,我怎么为崔家开枝散叶?”
她盯着崔岑,目光深深竟有了些挑衅的意味:“相信为了这个理由,范夫人和崔老太君应不会阻拦。”
崔岑不意她如此直白,更被她盯得心中怪异,一时错愕得不知如何作答。
他本已想好,若是她真的喜欢四处游荡,若是她肯说上几句软话,他可以考虑为她周旋……但开枝散叶什么的,她如此火辣坦白,偏又暗藏尖锐,他就有些接不住话。
“此事往后再说罢!”他只能落荒而逃。
……
崔岑一离去,仿佛他再来的脚步就又逼近了几分,太守府里为这桩婚事忙得昏天暗地。
原定和川蜀联姻时,李氏是想在沈砚及笄时行订婚,在秋日的枯水季再送嫁。不想崔侯竟要一步到位,及笄后即刻启程北上。
幸运的是,最繁琐的嫁衣早一年就已裁定,不然李氏怕是要疯。
沈砚看着李氏陀螺似的忙里忙外,再一次感叹她想躲懒的人生愿望是多么难以实现。盖因这时候的一家子,当真是几十口人都指望着主妇:男人若没个人打点,连一口热食都混不上,仆婢没个人指挥,就连自己手脚都不知道在哪儿。
李氏就是主心骨,托庇于她,太守府才成家。
虽然崔家未来几十年还轮不到她主事,但她做为内妇想一走了之,难度也等同上天。
没错,沈砚的心态已完全调整过来了,现在处事都代入自己是崔家妇考虑。既然胳膊拗不过大腿,她也没打算以死明志,那就别再自欺欺人,不然她永远也追赶不上崔岑。
太守府里忙忙碌碌,外边的舍人卢刚与桑园的矛盾也终于爆发了。
起因是桑园将附近聚拢而来的近千灾民安置在山阴一面,因着接连暴雨冲刷,不久后就发生山体滑坡,傍晚时埋了好几户人家。眼睁睁看着一同捧碗喝稀粥的邻人突然被吞噬丧生,村民们都吓破了胆,谁也不敢再住山脚下。
何况那山脚连日泥泞,人仿佛踩在泥汤里似的。说是安置,桑园只给了些积存已久的木板薄片,在这样恶劣的风雨天,村民们和露宿野外也毫无区别。这下死了人,村民们就一起涌到桑园大门口,请求桑园开门收留。
桑园里早就架设了两层挡栏,凶神恶煞的看门人对着靠近的村民就是一顿臭骂。僵持了两天,大姑母依然拒不开门。
饥寒交迫的村民们连个火源都没有,来临的黑夜让他们生出了无限绝望,濒临崩溃的人群开始试探冲击挡栏。混乱中,桑园那边动手打伤了几个村民,看着满头满脸都是血,十分吓人。
本就缺衣少食,人心惶惶。灾民们失了田地家园,身无长物,正是满心沮丧和躁乱的时候。
这些又都是桑园附近的村人,常年受欺压不说,这时候求个栖身之所不能,桑园还要打人,他们心底存着的无限悲愤化为对桑园的冲天怒火,两方已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卢刚一直在村民最前头压着人群,起先是隔着挡栏和桑园理论,希望大姑母施以援手,容留村民进园过夜。但大姑母以桑园里的蚕种珍贵为由,不肯接受那么多人进来。
可怜的卢舍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直讲到喉咙嘶哑,桑园依然拒不通融。
“青陀山受灾最重的就是桑园,实在有心无力!”
愤怒的村民和桑园发生肢体冲突时,卢刚因在最前面也挨了几下,直痛得他这干瘦身板似要折成两半。
这让本就对桑园恶行有诸多义愤的卢舍人,也激发了心底深处的血性。
再加上被桑园打伤的村民,接二连三因伤势过重或发炎感染死亡,引起群情激愤。卢刚便联合几位舍人代为发声,上书州牧,要求沈家开放桑园,要求严惩凶手,要求将两个肆意为恶的沈氏族人缉拿归案,公开审判!
很巧,那两个沈氏族人正是沈腾和沈朗。
他们两个憋闷在家,见家里容留灾民便已生出十二分不满,不但多有讥诮且时常恶意捉弄他们。这些衣衫褴褛且手无寸铁的泥腿子此刻有求于桑园,他们自是想怎么欺凌就怎么欺凌。
卢刚早就查知了他们两人的斑斑劣迹,且他发现这其中还牵扯到沈太守的女公子。他知道一耙子搂不下沈氏一族那么多奸恶之徒,或许这两个恶棍横行乡野的事沈家也不在乎,但他们俩还戳到了沈家自己人,他就有信心送他们进牢狱!
礼宾馆的舍人们在此次水情发生时,本就积累了不少民望;乌镇和周县上下,沈氏族人欺霸乡邻的事也不是个例;尤其是几个水坝垮塌是因贪官偷工减料,山河变色多少人为此失去亲眷,流离失所——因而无数灾民、乡民同仇敌忾,哀告附议,请求州牧为民做主,还青天朗朗!
声势浩大,乌镇震动。
天上还在下雨,亲姐姐也上门哭诉求情,沈闵之更是头大。
沈砚出嫁在即,沈闵之若不还沈砚身上恶名一个清白,他就难以给崔岑一个交代。且女儿若成了这样不明不白的恶妇,一辈子的声誉也毁了。
沈闵之想清楚后,二话不说就缉拿了沈腾和沈朗下大狱,且当场剥夺他们的姓氏,将他们从族谱除名,他们不配姓沈!
大姑母当场就晕了过去,一旁的李氏只觉得解气。
四月中,大水已渐渐退去,灾后重建的诸般事项也渐入佳境。这其中,津口王氏受崔岑所托,从蓬阳和莱州送来的大笔物资,起到了不小作用。
四月末,从燕地紧赶慢赶赶来了一位中年女官崔莘,并十数位预备迎亲的陪宾。崔莘此行千里迢迢,是受范夫人和崔老太君嘱托,来接洽、打理与沈家的一应婚嫁事宜。
崔岑的信到了燕地,两位长辈吃惊不必说,但好歹是挑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了准话,且是儿孙自己挑的,两人就没有异议。
只是这般仓促,倒显得崔家小气,崔莘南下便一同带来了两位长辈厚厚的见面礼。
至于迎亲队伍,崔岑自己身在江南将会亲迎。再加上前去收服荆南的李雷,随行的林敢,在蓬阳待命的崔守仁,三位将军亲至,加上崔莘娘,倒是够了。
五月,一眨眼到了。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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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第三十八章 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