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出来了。
季经目光一动,向方翼看过去。
这个眼神,看得方翼心头一跳。
怎么了,他说错了吗?
可他在心里想了两遍,也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正常情况下,确实没问题,只不过,徐吟先埋了个坑,让季经多想了。
“大小姐,你说呢?”方翼转而寻求徐思的支持。
徐思自然不希望妹妹出去冒险,点头道:“阿吟,这不失为一个办法。你亲自去固然心诚,可方司马对外面更熟悉,知道哪里有好大夫。”
徐吟面露犹豫,似乎被说动了,迟疑着道:“可我在祖母面前,都放出话了……”
方翼心里一松,笑道:“无妨的,是我们觉得不妥,不让三小姐出去,并非你不想出去。季总管,你说是吧?”
季经点头:“三小姐出去,小的确实不放心。只不过,旁人知道三小姐为父求医,定会赞您一片孝心,这也是件好事。”
听他这么说,方翼明白了。
原来季经刚才觉得,他代徐吟去,是收买人心。
他在心里笑笑,仿佛什么也不知道,说:“那就这么说定了。”
徐吟还在纠结:“祖母那里……”
季经安慰:“三小姐放心,小的会去禀告老夫人。”
徐吟松了口气的样子,有点不好意思:“怪我,话说得太早了。”
方翼马上道:“三小姐也是忧心大人。”
有了台阶,这事就这么过了。方翼告退,回去准备。徐思盯着仆从给父亲喂药,徐吟跟着季经出来。
她神情如常,问道:“季总管,你找的人呢?”
季经心情复杂,刚才看她那样孩子气,心里还怀疑,其实三小姐并没有变吧?只是头脑发热,忽然就想到这些了。可现在看来,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
“已经到了。”
徐吟点点头:“等方翼一走,就大张旗鼓请进来看病。”
季经愣了下:“三小姐……”
照他的想法,这事就应该悄悄地查,免得打草惊蛇。这样大肆宣扬,岂不是叫人有了防备?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徐吟解释:“对方只敢暗地里下手,可见并没有明面上与我们为敌的本事。我们事先宣扬出去,正好震慑对方,告诉他们,我们已经知道了,叫他们不敢再来作怪。”
这话也有道理,但……
“这岂不是抓不到人了?”
徐吟道:“现在最重要的,是父亲的安危。只要父亲醒来,大可以慢慢地查。”
季经被她说服了。
故意示弱,是一种玩法,故意示强,也是一种玩法。行事本无忌,端看哪一种更得利。
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不在于抓凶手,而在于徐焕的命。
季经办事去了,被徐吟一绕,他忘了问一件事。
昨天她还说,这事暂时不要声张,怎么等方翼一走,就变成大张旗鼓了?
……
傍晚,姐妹俩照旧去老夫人那里。
徐吟一脸羞愧,跟徐老夫人解释:“祖母,我都打点好行装了,没想到季总管不肯,说这样太冒险,方司马又自告奋勇……”
徐老夫人拍拍她的手:“不出去也好,你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多叫人担心啊!没事,祖母知道你一片孝心。”
徐吟这才笑了,挨着她道:“听说祖母在抄经为父亲祈福?这样的事,本该我们当小辈的来做。明日起,我探望过父亲,就来陪祖母抄经,可好?”
徐老夫人很满意:“好!说不定佛祖感念你一片诚心,就叫你父亲醒来了。”
徐思也道:“祖母要抄什么经?其实我守在父亲那里,大多数时候闲着,不如也抄上一些吧,尽一份心力。”
徐老夫人更满意了:“好好好,你们姐妹都是孝顺的……”
伺候老夫人用过饭,徐二夫人领着女儿往回走。
二小姐徐佳愤愤不平:“其实三妹根本就没想出门吧?她就会搞这些小把戏,故意表现两下,自然有人劝着她,事情不用干,名声还让她得了。”
徐二夫人出神。先前徐吟要出门,她没觉得有哪里不好,这会儿换成方翼,那种怪异的感觉就上来了。
到底哪里不对呢?
徐佳还在说:“她就会讨巧卖乖,明天这话传出去,别人定会说她一片孝心。还有那个方翼,这么主动,急着想当大姑爷吗?”
徐二夫人忽然停住了:“你说什么?”
徐佳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她讨巧卖乖……”
“下一句。”
“方翼想当大姑爷?”
徐二夫人明白过来了。
她就说哪里奇怪,徐吟这个当女儿的去求医,是一片孝心,理所当然。方翼去求医算怎么回事?这事传出去,旁人定会说他有情有义,岂不是成了给方翼造势?
这么一想,徐二夫人坐不住了。
好不容易等到徐二老爷回来,她迫不及待:“那事你听说了吗?”
“什么事?”
“方翼要替三丫头去求医。”
徐二老爷点头:“听说了啊!怎么了?”
“你就没觉得哪里不对?”徐二夫人质问,“我先前叫阿泽替她去,三丫头拒了,这会儿方翼替她去,她倒是允了。你说她什么意思?自家兄弟,还不如旁人亲近?”
徐二老爷不以为然:“方翼不是旁人,大哥有意为大丫头招婿的。”
“问题就在这里!”他不开窍,徐二夫人更急,“这事传出去,别人就会想,怪不得大哥要招他为婿,当真是一片孝心。那阿泽呢?伯父卧病在床,他就没一点表示?”
徐二老爷皱了皱眉。
徐二夫人补了一句:“老爷,要说起来,我们阿泽是徐家唯一的男丁了!”
其实,徐二老爷早年真没这个心思,兄长太能干,他只想背靠大树好乘凉。后来眼见徐泽大了,徐焕几个姬妾又没生出儿子来,心里便有了念想。
这么大的家业,不传给自家,传给谁呢?招女婿,也就是改个姓,到底不如自家人。
但徐二老爷以前也就是想一想,他又做不得主。现在不一样了,兄长躺在那里,他是可以争一争的。
沉默许久,他道:“你让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