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里一惊,齐齐往那边看去。说话之人是个四十来岁年纪的妇人,衣裳首饰并不算特别华贵,想来位份也不算高。但她却敢无视众人的目光,只冷眼看着洛小满。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不相关的下等宫女。
太后面色有些不喜,皇上的脸也瞬间跟着黑了下来。
泉贵妃瞥了那位妃嫔一眼,不动声色道:“林嫔休要胡言乱语。本宫倒是瞧着,六公主那轮廓,那笔直的坐姿!分明像极了皇上!”
泉贵妃这话有警告之意:此乃家宴,林嫔你莫要整出点幺蛾子引得皇上与太后不快,当心本宫回头收拾你。
至于六公主到底是像皇上多一点,还是像那个死了多少年的宸妃多一点,这又有什么关系?
皇上赞许的看了泉贵妃一眼。
林嫔却冷声嗤笑道:“泉贵妃娘娘身为后宫之主,对于遗珠归巢自然是替皇上感到高兴,便跟着觉得六公主像极了皇上。可泉贵妃娘娘想没想过!当年宸妃娘娘即便是在深宫之中,也与外男有颇多接触!否则六公主殿下也不大可能能从那场大火之中侥幸逃出。再说了,时隔多年,如何又能保证咱们这位六公主殿下,不曾被一些不怀好意之人偷梁换柱呢?”
这一席话意有所指,不光给死去的宸妃泼了脏水,说她私会外男,还暗指洛小满公主的身份有待考量。
看到众人的脸色都极其不好看,洛小满心里有些难受。宸妃死去多年,还有人恶意抹黑,当真是人心险恶啊!
偏生林嫔说的一切都叫太后听进了心里。太后猜忌的目光看过来,上下打量起了洛小满,眼神严厉还带着些许质疑。
洛小满如何不知回宫以后,可能会面临各种牛鬼蛇神的刁难,赵皇后与薛嫔只怕是巴不得她立即去死。可她没想到,才回宫屁股都没坐热,就有人出言寻衅找事,还给生母宸妃泼脏水。看在苏爷爷的份上,她也不能忍啊!
洛小满站起身来,恭恭敬敬走到皇上面前,双膝跪下,含泪道:“父皇!孩儿一直流落在外孤苦无依这么些年,这才回了自己家,才回了您与皇祖母的怀抱,这就有有心之人拿话暗讽孩儿血脉不纯,还暗讽孩儿的生母不检点!孩儿委屈!是父皇亲自将孩儿找回的,可这位林嫔娘娘话里话外,是在公然质疑父皇识人不清啊!”她十分巧妙把林嫔对自己的身世的质疑转换成了对皇上眼光的质疑。
这一席话让全场鸦雀无声。
皇上额头青筋暴跳,他堂堂九五之尊,如何能忍得了自己的嫔妾当着众人的面这般质疑自己?
林嫔见众人面目不善看过来,皇上那目光隐约还冒着火星,吓了一跳。她想不到洛小满三言两语就能好将矛头指向了自己。林嫔立即站出来跪倒在地上,急急叫唤:“皇上,嫔妾此言绝非此意!嫔妾只是怕皇上被有心之人恶意钻了空子!六公主是真是假,不能听信她一面之词,总得严谨一些才是啊!”
林嫔今日这般刁难,无非是想给洛小满个下马威,顺便在众人心中埋下一颗猜忌的种子。
眼见林嫔这话让太后不动声色点了点头,只怕是听进心里去了,洛小满恨不得扑上去抽她两个耳光。奈何众目睽睽之下,公主该有的气度总还是得有的。
洛小满咬了咬牙,给皇上太后磕了个头,以退为进声音哽咽道:“父皇!多年前孩儿母妃惨死,可怜孩儿记忆之中完全没有生母的音容笑貌,更不知母爱为何物!如今好不容易与父皇跟皇祖母团聚,以为终于有了亲人可依赖!但不想人言可畏,若是要孩儿一直活在众人风口浪尖之上,孩儿宁愿依然在外流离失所,也不愿父皇的血脉被人猜忌!”洛小满这一席话说得声泪俱下,让人闻之动容。
太后见状心生怜悯,一把扶起她来,柔声道:“我可怜的孙儿!你放心,今后有祖母庇护,自然不会让你在外流离失所!”
皇上何时见到洛小满哭得这般凄惨!这才是她回宫的第一天,居然就被他的嫔妾逼得如此伤心难过。
林嫔想不到洛小满这一番哭诉瞬间就引得众人心生怜悯,她一时跪在那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了薛嫔。
皇上的面色已经黑得像炭,瞪着林嫔怒道:“朕说她是朕的女儿,她就是朕的女儿!好好一场家宴,被你搅得像什么样子?”
见皇上如此震怒,众人急急跪下恳请皇上息怒。
林嫔此刻已是吓得瑟瑟发抖。她原本是薛家的表亲,见太子被废,薛贵妃又一路被贬为薛嫔,她自然是连同薛嫔一道同气连枝恨透了洛小满。
今日原本是想擅作主张给洛小满一个下马威,让她今后在宫里规矩些,最好是夹着尾巴做人。哪知她三言两语一番哭诉,赚足了众人的怜悯之心。更是惹得皇上如此震怒。
泉贵妃见皇上气得胸前剧烈起伏,急急吩咐宫女奉茶,又上去给他顺气,柔声劝道:“皇上请放心!从今往后,臣妾亲自教导六公主,尽可能将她这么些年缺失的母爱好好弥补一番!”
跪在地上那位玫红色衣裳的嫔妃也点头道:“是啊皇上!从今往后,六公主便是我们所有人的掌上明珠,我们姐妹齐心,自然是给她最好的!”
这话一出,洛小满不免对她心生好感。
皇上闻言,面色缓和了不少。
太后也连连点头称是。急急扶起洛小满,拿帕子给她擦拭著脸颊的热泪,叹气道:“孙儿放心,有皇祖母在,断然是不会委屈了你的!”
洛小满福身行礼:“多谢父皇!多谢皇祖母!多谢各位娘娘!能得众人护佑,孩儿荣幸之至!”
皇上回了自己座上,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林嫔摆手道:“退下吧!莫要影响了众人食欲。林嫔德不配位,今日起,就改为常在吧!”
权公公连忙点头称是。
林常在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弄巧成拙。此时已是心如死灰面色惨白,却也只能躬身行礼:“谢皇上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