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洲与殷泰平看着空空如也的雅间,都有些疑惑。
殷泰平问:“是不是弄错了?”
陆远洲一语不发,这家茶楼是大伯母的私产,也正因如此,这里不仅仅安全,小满她们来这里说话,也不必防著避着人。
不多时,掌柜急急忙忙赶过来,行了礼解释:“三爷,世子,之前表小姐和尹小姐的确是在这里饮茶,后来也不知怎的,说是有事,便带着人都走了。”
陆远洲额头突突的问:“走了?可说了去哪里?”
掌柜摇摇头:“并未。”
陆远洲有些生气,小满来陆家之后,祖父担心小满的安危——毕竟洛明达那厮总不服气,还有之前慎家的事情,不能掉以轻心。是以小满出门,除了正常的丫鬟侍卫之外,总要带上他们兄弟中的一个,有个能主事的才让人安心。
今日情况特殊,又是提前订好自家的位置,大伯母才没让他去接洛小满。可现下,洛小满竟然带着尹哲美不知去了何处!
“主子去了哪里,你们也不清楚?”
殷泰平少不得打圆场:“主子去哪里,他们做下人的怎么可能清楚?白是你表妹贪玩,带着尹姑娘去逛街去了。”
陆远洲瞥了殷泰平一眼:“小满不是贪玩之人,说不准是那尹姑娘心气郁结,非得让小满陪着去玩。”
殷泰平拍拍陆远洲的肩,啧啧数声:“行,你说得对,那咱们不管她们,进去下棋饮茶吧?要不要我差人将康源兄喊来?”
陆远洲面色冷峻:“我去寻她们。”
殷泰平哈哈一笑,自去了雅间坐下,让伙计上茶,便摆手道:“你要去自己去吧,又她们带着丫鬟侍从,在京城里头,你还怕她们出事不成?”
陆远洲想了想,也跟着坐下,倒是自己动手烹茶起来。只不过,殷泰平还是一眼就看出来,陆远洲的心情是极差的。
他刚要说话,陆远洲将水泼进炭炉之中,起身道:“走,我们还是去寻人吧。”
殷泰平用扇子拍拍头,无奈的跟着站起来:“好好一个儿郎,家中来了个妹妹之后,就变了个人一般。不过陆远洲,休怪兄弟我不提醒你,这女郎的心思可不难猜,你长得一表人才,待人从来不假颜色,独独对你那妹妹特别些,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陆远洲绷著脸。
殷泰平继续道:“你拿她当你妹妹,但她到底姓洛不姓陆,不是你的亲妹妹。你这般样子,若是让她动了心,麻烦的可还是你。”
陆远洲的脸上有些缓和,挑挑眉撇开脸,淡淡的声音:“祖父疼她,我们做晚辈的自当遵从。”
殷泰平无奈摊摊手,拍著陆远洲的肩:“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她对你动心了,你可该当如何?”
陆远洲面色平静:“若当真如此,娶她过门便好。”
殷泰平惊得长大嘴巴,细细打量陆远洲的神色,见他没有一丝玩笑的意思在里头,又深知自己这位好友从来不喜玩笑。
“你是真心的?”
陆远洲颔首:“嗯。”
殷泰平呆愣半晌,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好似有些东西,他从前没抓住,现在也缥缈得他抓不住。
“那……可若将来你又遇到心仪之人,怎么办?你们陆家是不白纳妾的呀。”
陆远洲没理他,自下了楼。殷泰平连忙追上去,到了茶楼门口,才追上他,此处行人多,倒是不好再理论情爱之事。
陆远洲刚要上马,被殷泰平拦住。
“陆远洲,我知道你是武将,但今日你休沐,不该在京城内纵马……”
陆远洲淡淡看他一眼:“所以,我们乘坐马车?还是步行寻人?”
殷泰平滞了滞,看着友人策马而去,只好跟身边的侍从叹息:“人前我是世子爷,实际上我就跟陆三爷的随从似的,啧啧,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呀!”
侍从一点面子也不给他:“陆三爷是谪仙,岂是凡人能相较的?世子爷不是常说自己你乃凡夫俗子吗?世子若再不上马,今日下午与水仙姑娘的约会,怕是赶不上了。”
殷泰平摸了摸马匹,翻身上去,回头对那侍从道:“你去花满楼与水仙说一声,我今日有事,改日再去看她。”
陆远洲一路来到城东街,这是洛小满惯常喜好来的地方。他停了马,一时没找到拴马的地方,东城街是热闹的场所,马匹进出不便,他不好骑马进去。
正在这时,只听前面一声惊呼,便见着三匹马儿拉扯的马车往城东街里闯过去,而路边的行人惊慌躲闪,都是受惊的模样。
三匹马当中有一匹马发了颠,疯狂的朝人群踩踏而去,恰恰好,一位绿裙姑娘被人撞倒跌在地上,马匹堪堪便要踩在那姑娘的身上。
陆远洲一跃而起,袖中匕首飞了出去,正好刺入马儿的脖颈,那马儿长嘶一声,马掌还未落地,便倒下去不省人事了。
巡守的侍卫来得极快,京兆尹也很快就赶来,等殷泰平过来的时候,纷乱的场面被控制住,只是街口还是堵著不能进出。
绿裙女子被身边的丫鬟扶起来,略略收拾一番,走到陆远洲跟前行礼:“陆三爷。”
陆远洲蹙眉盯着马儿发狂的马车,车上下来一位抱着孩子的妇人,冲著询问的衙役哭诉:“我儿病重,原是要去安和堂瞧病,哪知这马匹竟然受了惊,险些伤了人……这马车是租赁的,便是在城南的马行里头租赁,一日的赁钱……”
绿裙女子受了忽视,并不生气,依旧咬著下唇柔声喊著:“多谢陆三爷救命之恩,小女子感激不尽,如此大恩,小女子……”
陆远洲轻喝了声:“呱噪!”
便往那马匹靠近了些,继续听妇人与衙役解释来龙去脉。
绿裙女子被喝骂,本就受惊的样子更委屈了,眼巴巴看着陆远洲,红了眼眶将泣未泣。
殷泰平的侍从心内好奇,若依著自家世子爷的性子,发现这等美貌少女,定会好生安慰一二,怎的今日,世子爷与陆三爷一般,对此等少女落泪的场景都是视而不见?
侍从打量绿裙少女,虽说衣衫首饰不菲,但一眼看过去只是布衣白身,并非官宦女子。世子爷爱烟花女子,更爱良家少女,只对官家女子不闻不问,今日是怎的,转了性子?
陆远洲很快便返回来,看着那绿裙女子问:“你如何会在这里?”
绿裙女子眼中的水雾立刻就散去,带着欣喜看着陆远洲,咬咬下唇羞怯道:“陆三爷,奴家今日受惊,幸得陆三爷再次相救,奴家……”
“问你话,你为何在这里,听不懂吗?”陆远洲不耐烦打断她的话。
绿裙女子吓了一跳,不敢再说其他的,老老实实答道:“这是我家的首饰铺子,今日约了小姐妹们一起来玩……”
陆远洲抬头看了看铺子,这是赵家的产业,又看看被侍卫们拦住的地方,确实有几个一般大的少女,想来这绿裙女子并未说谎。
绿裙女子见陆远洲不应,期期艾艾又喊了声:“陆三爷……”
陆远洲冷漠的看她一眼:“你是赵家女?”
绿裙女子一愣,半垂著头,声音里头透著失望:“三爷不记得我了?我是赵家女赵依依,三爷从前也救过我,便是在……”
陆远洲转身便走,殷泰平连忙跟了上去。
倒是陆远洲的侍从嗤笑一声:“赵姑娘,我家主子平日的救的人那样多,怎可能人人都记住?”
赵依依半噘著嘴,狠狠咬著牙,说不失望是假的。
殷泰平倒是收起平日玩世不恭的模样,低声问:“有什么不妥的吗?”
陆远洲道:“没发现。”
殷泰平不相信,他这个友人从来都不做无用之功,先是去那抱孩子的妇人旁边细细聆听,再是问赵家女缘何出现在这里,定然是发现什么不妥的才会如此。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调查?”
陆远洲侧头看他:“京兆尹在那儿,你若想要帮忙自去便可,我今日受长辈之命护得表妹平安,先寻表妹要紧,可没空去管这等闲事。”
寻遍了长街,都未汤打听到洛小满的踪影,陆远洲心中有些慌,莫不是就这么一会儿,就出了事?
陆远洲想起前些时日听太子殿下说的,说是慎康德走了旁的路子,是要卷土重来。会否是慎康德色心不死?还是说上回的事情让慎康德丢脸,嫉恨上洛小满,这一次便借着漏洞,要治洛小满于死地?
越想越心惊。
殷泰平瞧着好友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又着实跟着他跑来跑去有些疲累。如今已是二月底,是晨起夜间寒凉,白日里又有些热,他早上出来还穿着夹衣,这会儿已经热得不行了。
他气喘吁吁扬扬手喊来侍从:“你们几个,去打听打听,今日在哪里见过陆家或者尹家的护卫,要快!”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便有侍从来回话:“世子爷,打听到了,漱玉馆门口有陆家与尹家的护卫,听闻两位小姐正在馆内饮酒。”
殷泰平叉著腰,看着好友还在一家店一家店的搜寻,招招手问陆平:“你家主子,今天怎的格外蠢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