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院子其实是属于大房家大小姐的。因为家主一脉没有女儿,所以若是有女眷来,都是安排在大小姐和二小姐的院子里。二小姐的屋子就在后面,出了花园的后门就是。院子左侧依次是大老爷和二公子的屋子,右侧是郑崇堂,就是节日里三房齐聚共饮的地方,当然日后小姐若不想去郑崇堂也可以在屋里用饭。”
“前面就是家主夫人的院子,还有各位妾侍。家主的院子就在大老爷院子前面,左侧是世子的院子。如果小姐还不清楚,奴婢一直随侍您身边,您随时可以差遣我。”连城狄安排的丫鬟恭恭敬敬地低垂着头,把房子的位置说了一遍。
明白筠大多数时候在山里溜达,哪里适应得了这方格屋?她头疼地揉了揉脑袋,问道:“那大小……三小姐呢?我可以去拜会一下吗?”明白筠突然记起连城家大小姐死在北界,忙改口三小姐。
那丫鬟恭恭敬敬道:“三小姐外出游历,今日不在,不过日后小姐总能见到的。”说罢她微微压低声音,“大小姐死后,二公子不让人去她的房间。如今小姐您能进入这院子,也算是二公子让步了,先前的事还请小姐莫与公子计较。”
明白筠有些吐血。连城狄派来的人便是连城狄的人罢了,非要自作聪明装做自己是连城浩的人。怕是连城狄提过一两句连城浩的心思,这丫鬟就当做是她与连城浩之间有争执,故意提出来以表忠心。若她问她是谁的人她也不会正面回答,那边算了。
明白筠起身,笑道:“不计较?他作弄我我凭什么不计较?你既然是他的人,那我便找他说理去,把自己人安排到我身边算什么道歉!”
说罢起身要走,那丫鬟立马汗津津地跪了下来:“小姐饶命,奴婢,奴婢只是……”
趁她心防打乱,明白筠转身一道金符拍在她头上:“遵我令!”
丫鬟眼神一乱,一眸金色的符力浮起,人如同被定住了一般恍惚。
明白筠重新坐下:“把连城府山里山外你知道的路线,以及连城家大大小小的事情事无巨细都给复刻给我。”
丫鬟虽然目光涣散,但举动迅,将一抹神识尽数交给明白筠。明白筠收下后才走回原来的地方,丫鬟眼里的金光突然散去,她依然跪在地上继续刚才的磕头:“……关心二公子,小姐千万不要去找二公子啊!”
明白筠冷笑:“那你是连城叔叔的人?你凭什么提连城浩说话?”
言语间,连城狄走了进来。长老的神识往往覆盖连城家外域,而内域有着连城狄和连城狂两人的神识覆盖。连城狄刚刚觉得这个地方有异样,便马上赶了过来。只见明白筠一脸怒气,灵力外放。
连城狄下意识觉得这与刚才造成异样的灵力是一样的,又感觉应当不是。他看了眼自己派过去的丫鬟,满头冷汗,匍匐在地上一动不敢动,但神情毫无异样。
不等他开口,明白筠就走了过来:“连城叔叔,这丫头是不是你的人呀?她居然提连城浩说话!”
连城狄阴冷的目光扫过那丫鬟,明白筠敏感地感觉到一抹神识呼啸而去,将那丫鬟的意识搜刮了一遍。好在还顾虑到她的存在,并没有就此把那丫鬟的意识摧毁,但人也直接瘫倒在地。
为连城狄做事,日日兢兢业业揣摩主人心思,却也敌不过一时自作聪明,自寻死路。她没有做错,一旦明白筠把握不准她是谁的人,左右摇摆,她就可以再进一步成为为数不多明白筠信任的人,继而被连城狄重用。
她也确实做错了,明白筠不喜欢别人来影响她的心思,就算因此让连城狄对她心生警惕又如何?四大家族对明家的敬畏之心可不是一两天形成的,她只要顶着明这个姓,谅连城狄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对她下手。
分明是来试探她,却因为她的存在留下一命,着实可悲。
连城狄得到的信息里与明白筠说的一般无二,他只好先压下心头的疑惑,对明白筠满脸慈祥:“侄女啊,这次是我看人不周,竟把一个生了异心的下人安排在你身边。若不是你现的早,叔父我真的是不敢细想啊。”
明白筠“亲切地”挽着连城狄,面露怒意:“什么异心,可不就是连城浩的人?要么,就是看中了二公子,想要攀附富贵!”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心疼二公子!求家主开恩!求小姐不要让二公子知道!”
明白筠敛眸,要不是她用了祈愿术,现在只怕都要信她是个爱慕二公子而不得的人了。正想着,只听屋外传来声音:
“什么事不能让浩儿知道啊?”声如洪钟。明白筠看去,只见来人与连城狄有几分相像,都是魁梧的身材,威严的长相,也许依稀能见年轻时的风采,却已经没有了翩翩公子或是冷漠侠客的气质。
明白筠心下计较,在连城狄唤出大哥后才行礼:“连城伯父。”
连城狂目露困惑:“这位是……”
“怎么,浩儿没有跟你说?”连城狄笑呵呵道,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这位是明家大小姐,明白筠。白筠啊,这位是我大哥,连城狂。不过不曾见过你小时候的样子,这才没认出来。”
明白筠笑了笑:“我明明是来做客,却惊扰了两位长辈,我心中倒有些过意不去。”连城狂来前,明白筠完全依赖连城狄;连城狂来后,明白筠便礼貌地疏离。这种亲疏关系的认知让连城狄不由心中大悦,连带着也忽视了跪着的人。
连城狂倒是一眼看到,摆摆手:“你既是客,自然要好好招待……这,是生了什么事?我仿佛还听到有人提起浩儿。”
“是这样……”
明白筠话未完,就听那丫鬟大喝一声:“姑娘不要污了公子清誉,我给姑娘道歉了!”说罢一掌拍向自己天灵盖,顿时气绝而亡。
明白筠的目光霎时变得冰寒。人已死,便是她明白筠初来乍到就生事,因为小小话语争端,非要质疑连城浩的清誉,活活把人逼死。可怜那姑娘小小年纪因为爱慕连城家公子,竟就这样死去——全是明白筠的错!
更可怜的是,连城狄的目光虽有些惋惜,却如常,显然他的手下做这样的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而连城狂虽然蹙眉,但因事情涉及他唯一的儿子,他甚至不愿有人再提起,反而先开口:
“明姑娘……”
明白筠猛地喷出一口血,然后眼睛一闭直接晕了过去。
她虽不怜惜那人,但那人以这种方式死在她眼前让她忍不住犯恶心。为何要看那姑娘眼泪涟涟最后把自杀?为何在一开始连城狄来时不直接要求换人?为何会想要知道连城狄到底会怎么做?为何要自杀前再泼污水?为何为何……
不过是为了完成连城狄的试探,不过是为了把连城狄摘得一干二净让所有人的视线转移让这事情彻底结束!
她不会主动说出事情经过,因为她不过是仗着正确的猜想胡搅蛮缠——可又与谁说她那“正确的”猜想呢?猜测连城狄不过是利用她看着她?她身处连城家,此话便是笑话。
连城狂也许会问连城狄。连城狄会说什么?堂而皇之将此事“替她”遮掩,既卖了她个面子,又遮掩了自己的意图!
也好。经此事她便清清楚楚知道这些大家族的样子,知道人命无论何时都轻如鸿毛。神令不得相杀又如何?有的是手段使人自杀,甚至不需要动用灵力,因为他们从小就知道自己是死士,随时在必要的时候自杀。
明白筠浑浑噩噩的,又是恶心又是愤然,她又会想起自己身在不自由的地方,拼命将种种情绪压制下去——这个样子最易生心魔。幸好她是明家人,否则这般状态早就陷入魔障,而她的思绪里还有一处坚不可摧的地方……
“……我们连城家最是重承诺!你怎么能……”
“……她自己提出来的……”
“……不行,不能退婚!她……”
“谁!”谁说不能退婚的!明白筠一个挣扎坐了起来,一阵眩晕又跌到下去,好一阵子才清醒过来。
此时一个白胡子老头正在为她把脉,点点头道:“小姐身体好,如今气息虽有些混乱,但已经梳理得差不多了,也不必服用什么药物……”
随着白胡子老头的碎碎叨叨,明白筠见那连城狄的目光简直是想把她解剖来看看明家的神秘之处,又无可奈何地掩盖了下去……明白筠思来想去,连城狄想对她的神识进行扫荡基本不可能,便放心地虚弱地躺着——谁还没个自保的办法,她现在越是让连城狄无从下手就越安全。
不过……之前是听错了吗?好像有人说不能退婚?难道连城旭回来现自己骗了他,然后决定拿婚约要挟?!
明白筠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对方就出来领走这个身份了。
连城狂挤出和蔼的表情,温和道:“你醒了就好。之前退婚一事你不要放在心上,我知道你也是走投无路才会提出这个方法,想要进入连城家。你放心,有我在,我一定会说服二弟履行婚约的!”
明白筠眼前一黑,只听那老头大叫:“又乱了又乱了!不要在她还没好的时候说这些事,心绪大动最是伤身,万一以世子那脾气不同意怎么办?岂不是玩弄这明家大小姐,搞不好还得结仇!”
“连城旭这孩子最是懂事,大事上从不糊涂,我一定能说服他!”
“大哥,我之前也说了……”
明白筠眼睛一闭,我先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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