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看看这样的行不?”说着,把怀里抱着的两袋奶粉递给凌城燕。
凌城燕瞅一眼上边的娃娃头,眼角微微跳了一下,拿出拆开的奶粉袋对照,完全一样的。
她不仅怀疑,黑市这些奶粉,是不是就是从百货公司流出去的?
“很好。”凌城燕点头。
狗儿把几张零票递还给凌城燕:“一袋奶粉三块八,这是剩下的钱。”
凌城燕在百货公司买的是一块八,她寻思着黑市五块能买下来就不错了,给了狗儿十块钱。没想到,黑市的价格比她想象的还低一点。
凌城燕微微挑了下眉梢,没有接这一块多钱:“你拿着吧。”
说完,把剩下的汤喝完,抹抹嘴,抱起小石头,从大熊家出来。
狗儿三个愣愣的,倒是在院子里忙的小喜看见狗儿手里捏着的零票,抢过来追出了门。
凌城燕出门,就抱着小杏绕到了旁边的胡同里,小喜追出居住的胡同,却没能看到凌城燕娘仨的身影,怔了片刻,默默地回去了。
凌城燕带着小杏和小石头转出来,又去了一趟百货公司。
有钱有粮票,凌城燕买了一罐麦乳精和两包饼干,这是给小杏吃的。小丫头精瘦发黄,明显吃喝跟不上,要好好补一补。
听到另一边热闹嘈杂,凌城燕一打听,纺织品柜台处理残次品布料,不要布票。
也没有排队的,大家都在拼命挤,谁挤到前头谁买。
论力气,凌城燕不带怕的。
副食品柜台还是周红艳,凌城燕和这位也算不打不相识了,她把小杏往柜台里一塞,说声帮忙看一下,就跑去抢布料了。
不过十几分钟,凌城燕抱了一卷布料子回来。一共处理四种花色的布料子,凌城燕一样买了两丈,卷在一起,不小一卷呢。
买到这许多布料,至少她和俩孩子都能做两身新衣,换洗的也有了。凌城燕心情都跟着舒畅不少,回到副食品柜台难得对周红艳笑了笑,道了声谢。
娘仨走出百货公司,周红艳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这位一次买这么多布,即便处理布料便宜,也得十好几块呢,加上之前买麦乳精、饼干啥的……足足小二十块钱了。
她一个乡下妇女,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别是,来路不正吧?!
凌城燕不知道,自己被人怀疑上了,带着俩孩子往回走,没出县城,就搭上了一辆拖拉机,一路突突突地回到了公社。
这玩意儿颠是颠了些,但比骡车、马车都要快不少。
娘儿仨在公社下了车,又搭了辆老牛车捎一段路,赶回村时,太阳还没落山,红彤彤地挂在西边,像个煮熟的咸蛋黄。
二月初,土壤开始解冻,农家人也开始忙碌上了。
队里还没全员上工,却已经组织一部分人往地里运肥料,赶在土壤解冻的第一时间,翻地平整,进行春耕。
凌城燕母子三人进村时,恰好赶上下工,村口大队部一群汉子放了农具、车辆,回家吃饭,迎面看见娘儿仨回来,有个三十多岁的高壮汉子走上来。
小杏脆生生叫人:“大伯。”
凌城燕也跟着叫:“大哥。”这应该是大伯家的老大了。
“你们娘仨可算回来了,恁大伯娘念叨一天了,大哥正说回家看看你们还没回来,就去接一接呢。”一个年轻些的汉子走上来,伸手把小杏抱起来扛在肩上。
“三伯,咯咯咯,太高啦!”小杏被逗得开心,一边笑一边抓住汉子的耳朵。
这位是王福堂的二儿子,堂兄弟排行老三。
“小丫头轻点儿,别把你二伯耳朵揪下来……”
“老三,你小心些,你当小杏是你家俩皮猴子呐?”老大王连起呵斥。
老三王连发不以为意,笑嘻嘻地答应一声,扛着小杏一溜烟跑回家了。
王连起很有大哥模样,询问凌城燕进城给小石头看病的情况,凌城燕也简略答了。
王连起脸上多了一抹尴尬,咳嗽一声道:“是我们没有照顾周全。”
凌城燕道:“大堂哥不用自责,这事儿,大伯和你们也很为难。”
毕竟只是大伯和堂哥,隔着房的,伸手去管侄媳妇(堂弟媳妇儿)的事,名不正言不顺呀。
王连起看一眼瘦瘦弱弱的女人,突然发现,爹娘和自己对这位堂弟媳妇儿的认知似乎还不够,这位真是难得的明白和大气。
可惜,老四命运不济进了大狱,二叔二婶又都不靠谱……
一路回到大房,王连发已经挽了衣袖裤腿下了猪圈,正卖力地往外清粪肥。
“小杏跟着她大奶奶在屋里呢。”见两人进来,王连发笑的露出一口白牙招呼。
凌城燕点点头,跟着王连起进了正屋。
大伯娘迎上来:“快把孩子接下来歇歇,这一天,累坏了吧?”
接了襁褓,大伯娘往里屋走,一边念叨:“唉,这么大点儿孩子奔波这一天,真是辛苦了……”
“娘。”大堂嫂叫一声,把一个茶缸子递给凌城燕:“燕儿,你喝口水。孩子看得咋样?医生咋说的?”
凌城燕又把医生的话说了一遍,补充一句:“医生给开了证明,买了一袋奶粉先吃着。”
“哎,买着奶粉了?好,好,先吃着……”大伯娘若有所思,然后道,“咱村里好几个孩子奶孩子的,等俺去说说,让她们轮换着过来帮你奶(nai,四声,喂奶)奶孩子。”
亲邻相近的帮着奶孩子,凌城燕并不陌生,大楚可没有奶粉,生下孩子没有奶水,就只能恳求带孩子的妇人帮忙喂养。
大伯娘一番好意,凌城燕没有拒绝。正好她对这个世界两眼一抹黑,有机会多和人接触,多认识几个人,正好能帮助她尽快熟悉并融入。
“劳大伯娘费心了。”
“你这孩子,”大伯娘屈翠笑着拍了凌城燕一下,道,“跟俺你还客气啥呢。”
正说着话,小石头醒了,呜哇呜哇哭起来。
不等凌城燕过去查看,大伯娘就动手解开了襁褓,随即笑开了:“小东西,原来是屙㞎㞎(ba,便便)了,嘿,屙的还不少嘞,看出来吃了饱饭啦……”
凌城燕转眼看,大伯和大堂哥两个老爷们虽然没凑上来,却都乐呵呵地看着大伯娘换尿褯子,没有半点儿嫌恶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