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东卫所大营,议事大殿。
“魏帅,此番我们顺利插入大周侧腹,定能横扫大周平原王及安风边军,一举拿下整个安风州!届时,魏帅定会被吾皇拜为辅国大将军!”
“是极是极,以魏帅之功勋,其实早就该擢升大将军了!”
“卑职在此提前恭贺魏帅了!”
面对一众热切的吹捧声,魏高爽故作严肃,但眼中的笑意却怎也藏不住。
此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忽然响起。
“魏帅!兵法有云:兵贵神速。我们既已成功登陆,便该立刻调遣大军分攻平原王藩地及安风边关,何故要在此浪费时间?”
殿内先是一静,继而响起七嘴八舌的呵斥声。
“小小一个游击将,懂什么兵法?”
“就是,魏帅一生大小战役数百、战功卓著,要说兵法,魏帅便是兵法!你一个青瓜游击,哪来的胆子在魏帅面前提兵法?”
“我军渡海而来,有不少将士都出现晕船迹象,此时精神正萎靡,怎能贸然轻进?”
“用兵之道,首重知彼知己。此之不动,一为修整,二为探查敌情。敌情者,亦含山川地势、大道小陌之分布。无知而冒进,莽夫之为也!”
听着劈头盖脸的呵斥声,那名游击将双拳紧握、脸色漆黑,直恨得牙痒痒。
一帮子只知阿谀奉承的鼠辈,还有魏高爽这个征北将军,是,他的确经历大小战役无数,可他又胜过几回?
有这样一群统将在,新罗之军又岂能不常败?
喝骂声尚未止歇时,殿门忽然被重重推开,一道人影仓惶奔入的同时,也将隐隐约约的喊杀声放了进来。
“报!不、不好了!周军、周军杀来了!”
听到这惶急的叫声,殿内顿时一静,有人惊得张大了嘴巴,更有人直接站起。
魏高爽瞳孔一缩,手中的杯子瞬间被捏碎。
“敌从何方来?人数有多少?”
“禀魏帅,从东西两方杀来,听那动静,起码数十万!”
报信的小将早已慌了神,又哪里能听出来敌人的真正规模?
“什么?!”
“数十万”三个字瞬间夺了众将心魄,虽然嘴上不肯承认,但真的打起来,他们的数量超过对方一倍才会有取胜的信心。
“东方丘陵、西方山林?这,不对啊,周军不应该是从北方而来?”
“不好!这是陷阱!”
有脑子转得快的很快发现了关键。
此时,又有两人飞速跑来。
“报!东侧岗哨紧急回报!敌军之旗号乃是大周虎贲军,还有一支归属不明的旗号,预估敌军数量在二十万左右!”
“报!西侧岗哨紧急回报!敌军之旗号乃是大周安风边军及平原王,预估敌军数量在八万左右!”
听到详细情报,本就心神难安的新罗众将更是脸色发白。
“陷阱!这一切都是陷阱!那平原王的藩地根本就不曾内乱!那都是假象!他们这是在故意给我们挖坑!”
“魏帅!我们中计了!快下令撤退吧!”
一片惊叫声中,魏高爽猛地重重一拍桌案。
“肃静!”
“慌什么慌?!平原内乱不可能是假的!这里边绝对有问题!”
魏高爽起身咬牙切齿的说着,双目狠厉。
“还有那虎贲军,作为拱卫大周皇都的两军,在虎威军已然北伐的前提下,虎贲军不可能再跑到南方来!”
“这统统都是假象!那些个兵卒定然是大周各处的巡城兵及民壮假扮!”
魏高爽越说越笃定,同时也使得一众惊惶不安的将领勉强冷静下来。
“传本帅令!各部先行死守阵地,在抵抗住对方第一轮冲锋后,立刻展开反击,将他们统统碾碎!”
“尔等即刻返回本位,若有敢于不战而逃者,杀!”
“遵令!”
一众新罗将领一时间也摸不准真假虚实,只能先行领命离去。
魏高爽在殿内踱步十余息、脸色变幻半晌后,复又冷喝一声。
“来人!”
“在!”
“立刻给伏波将军传令!命其将战舰向外侧撒出去,以防大周水师袭扰!另,让尚未登陆的军队停止登陆,等候命令!”
“诺!”
……
震天的喊杀声中,两方很快便交战在一起。
而也是那一瞬间的交锋,便有大片大片的新罗军卒如割麦子一般倒下,虎贲军的两万骑兵分成二十个队列,在新罗军中往来纵横,一时间竟无人能制。
相比于东侧战场的被碾压,西侧战场倒好了不少,但也是被压着打的状态,只不过交战面比较小。
得知来者的确是大周虎贲军之后,有不少新罗将领直接吓得往海边逃去。
在他们看来,既然虎贲军不是假的,那这个陷阱自然也是真的。
既是陷阱,他们就不可能有获胜的希望,倒不如发挥以往的传统——先溜为敬!
新罗军队本就不是对手,而今小半将领奔逃,更是使得阵型大乱、溃败传染,东侧战场一片混乱。
大战开始一刻钟后,轰隆隆的马蹄声自北方响起,三千缇骑卫队适时杀至。
眼见大周第一重骑兵也出现,越来越多的新罗将士心生绝望,甚至出现了“周皇亲率禁军、虎贲军及缇骑卫队御驾亲征”的流言。
兵败如山倒,魏高爽虽有心想要整合大军死扛,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最终也只能被溃军裹挟着向海边奔逃。
只是,当他们到达海边时,看到的却是战火连天的景象,不时有战舰甚至运兵船沉没在海水中。
这些沉没的舰船既有被弩炮、投石车轰沉的,也有被大周水师的水鬼凿沉的。
魏高爽呆呆地看着混乱的海战,再看看那些争先恐后跳入海中、朝着运兵船划去的溃卒,最终只嘴唇哆嗦着呢喃出两个字。
“完了……”
……
是夜,北仓州,鹿山郡。
鹿山峡谷北端,北仓边军临时大营。
帅帐之中,一名小眼、八字胡的圆脸将领端坐在主位,正与两名心腹手下商议着什么。
此人便是北仓边军主将——镇北将军陈卜。
“将军,昨日早间一战,虢王南卫所与西卫所折损一万兵力,而后在东卫所的掩护下撤回虢王主大营。”
“今日晌午一战,虎威军仍旧占据上风,不过虢王之军依仗防守优势,并未折损太多兵力。”
“按照马岳将军的计划,今夜亥正时分,虎威军将在内应帮助下发起夜袭,我军需要在峡谷北部的出口堵死虢王军逃窜道路。”
“当然,按照我们与虢王的计划,我们需要趁夜转移至峡谷南端,而后与佯装败逃的虢王之军联合,各自堵住峡谷两端出入口,将虎威军夷灭在峡谷之内!”
听着心腹的讲述,陈卜微微颔首,随后问了一句。
“几时了?”
“回将军,戌正了,我们最晚需要在亥初动身。”
陈卜摸了摸下巴,而后神色一定。
“吩咐下去,一刻钟后,转移!不过营寨不可动,以免出篓子。”
“诺!”
两名心腹低头领命,正要离去时,帐帘忽然被掀开。
“嗯?达之?本将不是让你防守边关,你为何跑来这里?”
看着含笑走入的徐达之,陈卜心头一跳,面上则装作讶然的问道。
“这个问题,陈将军应该很清楚才对。”
徐达之微笑着回应,但眼神却颇为冰冷。
陈卜脸色一沉,眯眼道:“徐达之,你知不知道违抗军令意味着什么?你知不知道若是边关出了问题又意味着什么?”
陈卜虽然没什么示意,但两名心腹却颇为心有灵犀的各自朝着一侧的布帐撞去。
徐达之此时出现在这里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但不论什么情况,只要他们闹出动静、将值守的军队引来,那身为主将的陈卜便足以掌控局面。
然而,他们刚刚一动身,厚重的压力陡然降临,与此同时,徐达之身后的两名“亲兵”抬手一扬,继而闪电般朝着陈卜窜去。
一道血色梅花绽放在眉心、一枚暗镖吻过咽喉,两名心腹颓然倒地的同时,陈卜也被瞬间擒拿。
“九品强者?!”
陈卜骇然失色,脸色陡然变得苍白。
若是他处在军阵保护之中,自然不会害怕九品强者,可被对方悄然近了身,而且还是两个,那他根本不可能有反抗的余地。
“徐达之!你做什么?你想造反不成?!”
惊慌之下,陈卜嘶声大喝,色厉内荏。
听到帐外忽然响起的惊叫声与脚步声后,陈卜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造反?呵,陈卜,你以为你与虢王的往来是绝密不成?笑话!”
徐达之冷笑一声,继而出掌、拔剑、人头落地,一气呵成。
抬脚踢开陈卜死不瞑目的首级后,徐达之朝着那两名“亲兵”抱了抱拳。
“两位,多谢了。”
“不敢。”
两名九幽教的长老赶忙拱手回礼。
过不多久,数名偏将持刀闯入。
“大胆徐……”
“北仓诸将接旨!”
看着徐达之手中的圣旨,再看看地上陈卜狰狞的首级与残尸,几名偏将先是一懵,跟着便无比利索的跪了下去。
“臣等侯旨!”
……
同一时间,大周皇都,竹山古刹。
今夜本是临幸苏小夜的日子,但周辛却出了皇宫、再度以阎公子的身份出现在这里,一切只为“诛皇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