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和文澜坐回来吃饭。
两家几乎挨着,能清楚地听见姚文达在警告自家人。
“家业大了就是容易出一些拎不清的。”张氏捧起粥碗,“一口一个救救她孩子,好像她孩子饿出毛病来都是我们过错似的。”
“娘说的对!”文澜跟着附和。
张氏扫了一眼家中人,故意感叹道:“还是我女儿有本事,不然前头过了那么多流放的,怎么就我女儿找到人参了?”
“都是运气。”文澜谦虚。
“好了,吃完再说话。”
文德厚打断两人,再次提筷前深深看了文澜一眼。
一直以来,粮食银钱都不缺,家里人没饿过肚子,只有每日走路风吹日晒苦了点,他以为流放就是这样的。
可姚家的状况那么清晰地摆在眼前…
直白的告诉他:不是的。
流放是无止境的长路,是无休止的折辱欺压,是食不果腹,是恶疾缠身随时可能丧命……
而他们能过的这样舒坦,九成以上得益于自己一向看不上的二女儿。
文德厚咽了一口粥。
绵软微甜的粥咯的嗓子发酸。
他绷着脸,快吃了几口。
文洵一顿饭也吃的心不在焉,目光飘来飘去就是不肯落在文澜身上。
文澜还以为他身上长虱子了,默默扯走卫雅。
即便是清水煮菜,也一点没剩下。
文琴卫雅正要收捡碗筷,衙役们不知何时围了上来。
“伙食不错啊!”刘三和孙成勾肩搭背,“发配黎山的流放犯!吃的比老子们都好,你说这像话吗?”
孙成磨了磨牙,凶相毕露,“给我搜!值钱的和吃的全找出来!”
小衙役们齐声应是,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抢。
他们可是听说了,这伙人比姚家肥,有不少好东西呢!
“站住!”文德厚站出来拦下人,神情严厉道:“包袱中都是我家的东西,经过朝廷抄检才带上路,你这样是强抢!”
“去你娘的强抢!把他给我按那!”刘三张嘴就骂。
这种只会讲理的书生在姚家一抓一大把,他对付起来甚是熟练。
小衙役抓住人,文德厚拼命挣扎。
文洵跟着帮忙,一堆人撕扯在一起。
趁着混乱的档口,文澜拉着弟弟到后面,快手快脚的把剩下的火腿、盐还有一些菜蔬全都塞进鹿皮袋子。
边塞边道:“还是不够大,得再扩扩。”
“我全部精神力都用上了。”文遇拿小身板挡着她,回头辩解道。
姐弟俩忙活完,留下一堆土豆。
前边,文德厚和文洵脸朝地,被人死死按住。
王氏抱住自己两个孩子,缩头乌龟一样蹲在一旁。
卫雅护着张氏,暂时没有大碍。
“你们俩,滚开!”孙成操着新到手的鞭子,森然的指向文澜。
“是是是!”
文澜毫无包袱的认怂,拉着弟弟就走。
只是走前在包袱上摸了一下。
孙成借此发难失败,冷冷的看了她俩一眼,叫小衙役来收东西。
很快,装土豆的包袱被掀开。
“这什么?”刘三看一眼就拧紧了眉。
只见众多黄色偏圆的大块头挤在一起,每个上面都长了大大小小的白色尖角。
孙成也有些不确定。
他在程大山那看见的可不是这样。
犹豫着拿起。
白芽一碰就掉,掰干净,此物终于眼熟起来。
“是土豆,能蒸能烤,拿过去都尝尝。”
刘三当然不信,在他的认知里,土豆应该是个小圆球。
而且这东西长得也太吓人了。
正犹豫。
一个怯怯的声音道:“不能吃。”
文澜神色惶然,看起来很想留下这些东西,又不大敢。
“有你说话的份儿?”孙成一鞭子甩过去。
文澜惊呼一声,往后一倒,坐在地上。
鞭子落空。
“要拿就拿,打什么人?”卫雅实在忍不下,大步过来挡住文澜,精致的眉眼间露出更多锋芒。
孙成和她之间还有旧仇,正想趁机报复。
文澜有所察觉,连忙起身拉住卫雅,背着人使了个眼色。
“你们都拿走吧,放我们一马。”她特意对着刘三,低声恳求。
刘三对她的态度很满意,拉着孙成离开。
衙役撤走,文家人重获自由。
“这群混蛋!”卫雅气愤完又来看文澜,“你摔伤没有?”
“没有,倒是你,我先前不是说别动手,你怎么冲出来了?”
“我怕那混蛋打你!”
好吧……
你好看你有理。
其他人都没事,只有文洵一个倒霉鬼,脸上被碎石划破了一点血口。
不远处的火焰烧的老高。
衙役们围成一圈,等着土豆烤熟。
角落里两双眼睛盯着他们。
“中毒大餐啊!”文遇揣着小手奶声奶气的感叹。
文澜凉凉笑一声,“我可提醒过他们不能吃。”
想吃她的东西,也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好肠胃。
“不过那么多人吃,应该毒不死?”文遇不确定道。
“这么黑心果然是我弟弟。”文澜搂住他后颈,“放心吧,毒不死也够他们上吐下泻几日。”
“这下走的更慢……不过我感觉娘好像没再怀疑了。”
文澜点了点头。
她处在其中,感受更清晰一些。
“我们也许走进了一个误区。”小萝卜头习惯性的一圈圈绕着大拇指,思索了一会才道:“你看,我俩知道有穿越这种事,可娘一个普通人根本不会往这上头想,她的思维应该是……我的女儿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有本事。”
文澜隐隐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不怀疑就好。”
以后她行事,也要多注意些。
衙役们围着火堆吃土豆。
姚琢借着夜色掩护,猫腰跑到她们这边来。
“祖父睡下了,我来看看你。”他有些不好意思道。
文澜一头雾水:看我做什么?
文遇一脸无语:又拈花惹草!
“刚刚,我看见那些衙役欺负你们……家里人,都还好吗?”
“都没事。”文澜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姚令君怎么样?”
“吃了你的粥之后好不少。”姚琢挠了挠头,有些尴尬道:“今天拉住你的是我大嫂,她人就那样,父亲已经教训过了,我替她跟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