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便是王瑶琴的葬礼,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安吉阳的葬礼也是在同一天举行。
不同的是,安吉阳的葬礼像是一场变相的商界交流盛会。如若你在当场,从人们的穿着中知道在办白事,所来之人——男性身着黑色正装,女性则是着白色外衣。但是当你凑近一听,他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的目的不是悼念坟墓里的逝主,而是在聊开发项目的新合作,你便会以为自己置身于上流社会的交谈盛会中。
安靖白正在等着安管家的音讯,今早他就派安伯请安靖晟回来参加父亲的葬礼,今天来的都是商界的有名人士,安家三少不在葬礼仪式上,可不就成了外人茶余饭后的消遣。
安米拉站在他父亲身旁低垂着脑袋,心里在猜想着安小叔怎么还不来?自从手术休养了一段时间后,她就被送出国深造,连高考都没有参加。不过这对于安家而言,不是必走的道路。出国镀金比在国内本本分分完成本科学业,来得更高级。
她被送上飞机才知道爷爷安吉阳去世的消息。回到家得到安靖白的指示是,参加完爷爷的葬礼就立即返回学校,这中间的事情不要过问。安米拉不喜欢安靖白军事化的教育,对她总是一个命令一个动作。她也不喜欢做事一板一眼的小姑安靖芯,那简直是女版的安靖白,这个家里唯一让她觉得自在的只有小叔安靖晟。
安管家是孤身一人回来的,安靖晟让他带话给安靖白:“我安靖晟虽然顶着安家的姓,但从今以后与安家一刀两断,永无关系。”
安靖白听了这话,握紧了拳头:“这混小子说得是什么人话,爸爸已经以死谢罪。他还要拿这事和我犟到什么时候。就算心里再不服气,死者为大。他就不能来参加爸的葬礼?”
安管家叹了一口气回道:“大少爷,今天也是前夫人的葬礼。三少爷是不会来的。”
躲在墙角偷听的安米拉惊讶地捂住嘴巴,以免自己叫出声音。心里有无数个疑问:“为何爷爷要以死谢罪?为何小叔要安家一刀两断?为何亲奶奶要到今天才办葬礼?”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围的环境,迅速回到人群,装作一切都没听见。心里却计划等参加完葬礼,她要借机逃跑去找安小叔。
安靖白对于安靖晟没能来参加父亲安吉阳的葬礼,最后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与此同时,王瑶琴的葬礼在寥寥数人的参与已经完成。外婆自然是其中一个,剩下的两人便是白楚瑜和黄儒文。他们是在一天前才得知安靖晟的亲生母亲还活在这个世上,不过又发生意外离世。
“三哥,我知道和你说节哀顺变过于薄情,可是你有外婆,有我和阿文,更重要的是你还有雨弟。”白楚瑜看着愈发憔悴的安靖晟,心里一阵刺痛。这么多年的兄弟,他怎么会不知安靖晟对于母爱的渴望,从他有记忆以来,小小只的安靖晟总是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窝在母亲怀里撒娇。
小小只的安靖晟还回家闹过这事,时间久了。他自然明白过来什么叫离殇,也渐渐地变得冷漠,失去温暖的人更懂得用距离保护自己脆弱的内心,更懂得给自己裹上一层层的外壳。
黄儒文也不忍心见安靖晟难过:“这几天也足够让你认清现实,路要往下走,人要向前看。阿姨也不愿意看到你这般糟蹋了她给你的生命。真要见到雨儿,你这幅模样怕是要把她惹哭。”
外婆叹了口气,“罢了,这事要他自己想通,旁人体会不了他心中的苦。我们都先回去,让他一个人陪陪阿琴也好。”
白楚瑜和黄儒文相视一眼,点了点头,便扶着外婆离开王瑶琴的墓地。
此时天朗气清,阳光媚好。安靖晟抬头望着相距不远的几棵大树,树上筑着鸟巢,有几只小鸟欢快地叫着,鸟妈妈正细心地为孩子打理羽毛。
他转头看着墓碑上的母亲,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就这样与她对望了许久,一句话也没有说。也不知是眼睛看累了,还是风吹疼了眼睛。眼眶里盈满了泪水,不一会儿便顺着脸颊,流淌过下巴,滴落在冰凉的石碑上,那上方还放着今早送给王瑶琴的白色雏菊。
坐了许久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从外套里翻出手机,播放王瑶琴之前给他哼过的童谣。声音依旧熟悉悦耳,可是哼歌的人却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童谣播放完一遍,他就重新再播放。就这样一遍又一遍,不计其数。也不知道他这般不厌其烦地播放是在和自己较劲,还是跟躺在墓碑底下的王瑶琴无声耳语。
“小叔,安小叔.......”安米拉从白楚瑜那里问到安靖晟的所在地,就立马从爷爷安吉阳的葬礼逃了出来,拦了车就追到了这里。
安靖晟听到这声音,就立马起身。果然看到安米拉一路朝自己跑过来,然后一个百米冲刺撞进他的怀里。嘴里还抱怨道:“安小叔是个大坏蛋,出国后就对我不管不问。好不容易回国了,也见不到你!”
安靖晟揉揉她的脑袋,嘴脸露出一丝不易察的微笑,将她带到王瑶琴墓碑前,“既然来了,就向亲奶奶问好。”
安米拉看着墓碑照片上的女子宛然一笑,无悲无痛,好似人间风月都与她无关,又好似她比人间风月更有看头。又转头比较了身旁的小叔,以前她还奇怪为何小叔长得不像爷爷,原来是随了漂亮的奶奶。
安米拉收拾了一下因奔跑而凌乱的头发,又整了整衣服。觉得自己仪态足够端正了。才朝墓碑上的王瑶琴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抬头乖巧地问候:“奶奶好,我是安靖白的女儿安米拉,也就是您的大孙女。”此时一阵轻风拂过,似乎是王瑶琴在用自己的方式回应安米拉。
“安小叔,为什么爸爸说爷爷是以死谢罪?为什么明明奶奶之前还活着,可是要骗我说她已经过世了?”安米拉不解地问安靖晟,她心里向来就藏不住秘密,什么事都要问个一清二楚才罢休。
安靖晟了解她的脾气,不过真相未必能带来幸福。他认真地说道:“米拉,有些事你不必清楚,知道了对你没有好处。”
安米拉不悦地嘟嘴,她也了解自己安小叔的脾气,不愿说得事就算她闹翻了天,也没用。心想:大人都不愿说的事,自己还不能暗地里偷偷地查吗?
“你偷溜出来的,就怎么偷溜回去。别想着拿我当挡箭牌。”安靖晟不用想都知道安米拉一定是借机偷跑出来找自己。
安米拉双手合十,祈求道:“小叔,您就收留我一晚,我发誓我明天保准乖乖回学校。”安米拉加重可怜的语气:“你难道就舍得我这头羊入了安靖白的虎口,那我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陪外婆一晚,明天再出国。”安靖晟终究还是退了半步,“自己和你爸联系,否则出了事可别想躲在我背后。”
“好咧,小事一件。”安米拉立即编辑短信发送,然后迅速跟上已经离开的安靖晟,“小叔,你不陪奶奶了?”
“你太吵了,会打扰到她休息。”
“我哪里吵了,明明很乖的,奶奶见了不知有多欢喜呢!”安米拉嘴上功夫也不知像了谁,从来不懂得礼让二字。也就是对年长者有礼,对年小者谦让。
“哎,小叔,你腿长走得快,就不能让让我。”
安靖晟总是把控着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多不少1米。气得安米拉直跺脚,有时她都要怀疑小叔的后脑勺是不是长了一双眼睛。还有能把小叔收入囊中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神仙人物,既然让小叔不屑与乔家联姻。
等到日后,她定要向这位未来的小婶婶讨教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