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着残破蛛网的排气扇页呼啦啦地转动了起来,一道荧光于昏黑中亮起,映照着近旁黑发少年那张冷肃疲乏的面容。
「2:13」
——这是显示在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
春末夏初的夜晚,气温与人体表皮温度接近,会令人产生一种全身浸泡在温水中的窒息感。
“嗡——嗡——嗡——”
少年向后瘫靠在椅背上的同时,伸手从桌面上取来了震动不停的手机,一键接听:“晚上好啊~森先生,您会在这种时间联系我,想必是那位‘魏尔伦’先生动手了罢。”
“果然是你啊……”森鸥外踢开脚边的碎玻璃,走到已经失去遮挡物的落地幕墙前,高层气流扬起了他额前的头发,“太宰君,能告诉我——你把敌人‘提前’引到横滨的理由吗?”
“‘理由’?”太宰换了一只手听电话,他咧起嘴,语气轻快地说道,“当然是因为我想尽快看到中也陷入困扰痛苦中的凄惨模样啊~”
“拿‘横滨有重力使出没’的消息钓魏尔伦,效率明显比用对方前搭档之死的情报钓人高很多啊~谁会关注已死之人的身后事呢。”少年的音色倏地低沉了下来,一改刚刚欢脱得意的讲话风格,太宰简洁明了地将“旗会”成员无视首领禁令私下调查中原中也身世的事告知了森。
这时,清点现场完人员伤亡和财物损失的广津柳浪,神色凝重走到了森的身旁。
“机缘巧合”下因临时要去东京交易而躲过一场袭击的首领,一心二用,听完了广津的汇报。
哪知广津的话音刚落,太宰的嗤笑声就从听筒里传入了森的耳中,彷如恶魔低语:“不过是一群违反组织禁毒方针的部下,他们今日不死,来日也得不到什么好下场。”
森眸光晦暗,心想看来太宰不仅能够及时得到他的行程安排,还对组织其他成员的情况了如指掌。
“就是因为你总这样……”森挥手示意广津先退下,而后继续同太宰讲电话道,“才会让别人无法对你卸下心防罢。”
组织中不知何时起,出现了“太宰治是首领‘怀刀’”的说法,森对此有所耳闻,只不过当时他觉得这不过是那些人看不惯太宰作为一个Mafia新人却能得到首领倚重的一句调侃,可如今当他复盘太宰的行动——无论是开辟商业通道,还是摧毁敌对组织,以及此时此刻对方正在执行的任务,桩桩件件里皆体现着他的意志。
如此看来,“怀刀”一说,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然而,硬把太宰比作一把“刀”的话……
对方可以是收割敌人性命、排除组织前进道路上诸多阻碍的寒刃,亦有反向刺伤执刀人的可能。
只可惜现在这把刀的锋刃,还没被打磨到极致,也尚未参透“过刚易折”的道理,不知能够摧毁其刀身的除了眼前的强敌外,还有拿着它挥砍的所有者。
“既然计划已经提前启动了,那就打起十二分精神进入执行阶段吧,”森很期待太宰这把刀,能打磨刀何种程度,“太宰君,你是懂我的——我只看‘结果’。”
所以我能容许这次计划染上你的色彩。
只要你有这个能力包圆,奉上我想要得到的结果。
通话终了,森转身走出办公室,尾崎红叶与土屋仁次郎面露担忧地迎了上去:“首领。”
森在电梯前站定:“太宰手上有我给‘手谕’,倘若他找上了你们……”
“听他调派行事即可。”
尾崎与土屋犹疑地对视了一眼,还是应下了森这句不合常理的吩咐:“是。”
其实若非森的有意压制,以太宰加入港口Mafia这一年来完全碾压包括“钢琴师”在内数名干部候补的功绩,对方早该晋升到干部候补的第一梯队中,成为五大干部补位的热门人选了。
站在电梯箱内,森回想太宰方才同他打旗会“小报告”的幼稚举动,推测这个聪慧敏锐的孩子许是通过他当时不以为意的反应,察觉到了他对组织成员们所持的中立态度,否则也不会在广津汇报完现场情况的下一秒,就扯掉迂回试探的伪装,直接向他坦白了自己间接致同僚死亡的“罪行”。
究竟是谁给太宰灌输了这种“违逆首领意志者必死”的认知啊……
电梯抵达目标楼层后打开了箱门,宛如薄云的寒气涌入了电梯厢内,森抬眼看向空旷安静到有些瘆人的大平层,被先代吓到破音的羞耻记忆顿时切入了他的脑海。
先代……
森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瞬的空白——说起来,先代病重期间,太宰似乎经常被对方唤到身边陪伴来着……
莫非是那段时日的耳濡目染?
森一点都不怀疑先代首领的人格魅力,不管是好的一面……还是坏的一面。
专横强|权下,是内部成员执行力的显著提升。
暴力血腥下,是外部势力审时度势的暂时避让。
然而森认为这种投入少、见效快的铁血手段,唯有如先代那般的将死之人和着急赴死的蠢笨之徒才会丝毫不计后果地使用。
门轴保养得当的房门,悄无声息地敞开了,屋内暖色调的灯光照在了森的身上。
把平光眼镜推放到头顶前发处的兰堂,被涌入屋内的寒气冷得浑身一缩,迅速侧身让开了门口:“快进来吧,外面太冷了。”
森刚抬脚迈入屋内,目光就被一只悬浮在休息室客厅中央的水晶球吸引了过去:“那是?”他走近一些后,才看清球体内是宛如彩虹般不停流转的物质。
“替代核,”兰堂抬起右手虚空一握,水晶球被森熟悉的亚空间立方体包裹后,就从他们所处的这个空间中消隐了,“我托伊诺千缇做的。”
“我们持有的异能力,在极为特殊的情况下,可能会出现多种异能相互影响的现象,而这种现象往往会以突破能量输出阈值的方式表现出来,从而形成一种更高阶的异能反应。”
森觉得兰堂和他讲的这概念听起来有点耳熟,他与对方确认道:“特异点?”
“你听说过?”兰堂想起森作为一名异能力者,过去曾在国家军队里呆过,随即了然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可以把保尔看作一个动能核心是自我矛盾型特异点的存在,我曾尝试用言语劝服他,然而结果……”
“总之,想让他停手,就必须设法阻断他体内特异点的发生反应,但是这种反应一经停歇……”兰堂声音低哑道,“失去动能的保尔也会丧命的……”
“所以你就找人制作了‘替代核’?”森指的是那颗被兰堂收起的神秘水晶球。
“那是采用7?原石碎屑……”兰堂顿了顿,改用不了解世界基石、死气之炎这一领域的外行人也能迅速听懂的说法,向森解释道,“我从读取先代首领所持情报却意外受阻一事中得到了启发——灵魂中是蕴藏着‘能量’的。”
“而中也君和保尔能够以特异点贮存装置的形式存活至今,我猜测这应和他们所有的那串足以与人类灵魂媲美的人格式有关,”说到此处时,兰堂的眸光透出了几分光亮,表情和语气里满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也就是说他们两人是拥有灵魂的!并且这份灵魂的强度,或者说是‘能量’,已经强大到能被特异点异能力认可的程度了!”
结合兰堂的猜想,森思忖着问道:“你该不会是……打算先把不可控的特异点,从你那位‘挚友’的身上剥离,然后再通过某种特殊途径,引导对方激发出什么……‘自产’异能吧?”他觉得兰堂这种强逼魏尔伦“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想法很是荒谬离谱。
“没错!”兰堂欣喜于森的理解能力,“我就是想让保尔激发出‘死气之炎’,好代替特异点维持住他的生命!”
仿佛撕开了一道口子,兰堂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的计划:“‘替代核’是以一个微型死气之炎收发装置为中心,伊诺千缇把7?原石碎屑,也就是一种稳定性极高的稀有物质加以研磨处理后,制成了维护该装置持续运行的催化剂。”
“等我们把保尔依靠特异点释放出的异能耗尽,啊不对,特异点形成的能量是无穷无尽的,所以我们只能尽可能地消耗他的能量和精力,这期间我会找准时机利用亚空间异能,把替代核嵌入保尔体内,激发他产生死气之炎,触发原石粉末对特异点能量的吸收与融合——”
兰堂舒了一口气,好像整件事已经如他所说这般成功了似的,他全身放松了下来:“取得特异点庞大残余能量的原石粉末,会将保尔的内界转化成一个更加稳固且不断循环的‘小世界’,死气之炎收发装置在这种环境下,便能持续运转起来了。”
换核前,是人格式后天强行贴合已产生的特异点异能;换核后,就是现有灵魂主动触发生成死气之炎了——两者都是能量,这是换汤不换碗的操作。
森能听懂兰堂讲的每一个字,却不懂对方坚持要为其“挚友”更换“内核”的理由是什么。
魏尔伦的特异点核心应该还没损坏到不能使用的地步吧?
与损耗问题无关的话……
森想到了兰堂刚才似乎有讲过言语劝服对魏尔伦无效的观点……
哇哦!森打量兰堂的目光中多了些许惊骇:所以兰堂君是那种只要发现和朋友讲不通道理,就会撸袖子动手对友人进行身心矫正的强硬派吗?!
啊……
莫非兰堂过去对太宰下狠手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吗?
森后颈发凉,在这种想法的加持下,他愣是从兰堂眯起的双眸中看到了一丝病态的偏执与癫狂。
“那个啊……兰堂君,”同样作为对方‘友人’的森,抿了抿嘴,谨慎措辞道,“我能问一下这个‘替换内核’的行为,如果不做……”
“会造成什么后果吗?”森见兰堂斜眸睨向了他,不由得心中一紧,那些能够掩饰自己内心真实想法话就如雪崩般从森口中翻滚了出来,“啊,你不要多虑,我只是担心这么独特的装置不好研发出第二个,先前你不是说过么——中也君的情况与这位魏尔伦先生类似,我就在想以后中也君是不是也要整这么一出……嗯……‘替换’?”
兰堂认真思考道:“考虑到制造这个装置的材料入手难度,还有中也君尚且不知‘门’是何物的情况……”
森抓重点问道:“‘门’?”
“嗯,中也君目前使用异能时的输出量还未达到最大值,”兰堂举例说明道,“你和他第一次见面时,那孩子就把首领办公室的地板给轰裂了吧,”他赶在森接话前,勾起嘴角抢话道,“年初我批过首领办公室去年的维保明细,大致能预估出当时办公室内的损毁程度。”
“你可以把那种程度的输出,当作中也君日常使用重力异能的‘常值’,”兰堂缓了一下,接道,“而擂钵街则是他初次‘开门’,彻底丧失人格意识后,任由异能倾泻四溢下的产物。”
“保尔也好,中也君也好……”兰堂脑中浮现出了那页被他从自己皮革手记中撕掉焚毁的关键记录,“他们所持的人格式,既然是被人创造出来的,就不可避免地会面临遭人恶意篡改的可能。”
“尽管我一直把他们当人类对待,但我无法说服自己忘掉他们诞生的最初意义,即是为了贮存特异点这种巨大且不可控的能量——作为一种外设‘控制装置’,他们本身的状态并非十足的稳定安全,稍有不慎便会……”过于沉重的话题,令兰堂失了声。
而森也明白了对于兰堂,不……应该是对于所有把魏尔伦和中也当作人类相处的人来说,比起利用他们俩超凡的异能实现某种诉求,大家其实更愿意看到对方能够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可事情真会如我们所想地发展下去吗?”森讲出了自己心声。
闻言,兰堂轻笑出了声,开解忧心忡忡的友人道:“这次替换失败也无妨,能够‘无限’发生不正是自我矛盾型特异点能量的优势嘛,这次不成功,我们还可以等下次。”
“啊?这种事还有‘下次’?”森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把魏尔伦在太宰的情报引导下,已经光顾过他办公室一遭的事告诉兰堂。
得知森险些栽到魏尔伦手上,兰堂惭愧地搓了搓手,和森商量道:“保尔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你看要不这样——他这回添乱弄出的损失,就由我这个‘教导者’兜底罢。”
“你确定?”森正愁港口Mafia刚买完决战区那片山地后,没处吸引投资进行开发呢,这会儿兰堂就扬言要承包他们使用魏尔伦这台“推土机”在横滨近郊山区大搞“削山头”工程的全部开销了!
兰堂,这可是需要你使出足以移山倒海“钞能力”的承诺哦~
森两眼放光,他才不会给“大金主”兰堂迟疑反悔的机会呢。
“你愿意就行,我对此没有任何异议。”森喜上眉梢,脸上的笑容比他白天陪那几个腻腻歪歪才把地批给他开发的官员吃饭喝酒还真诚。
白天应酬时,他是既要掏钱还要赔笑,现在他和兰堂诉诉苦,对方就直接许诺要拿钱砸他了。
兰堂,和你做朋友真开心。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新
第 138 章 第一百三十八节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