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大内御书房内，太子受到惊吓，强撑着发软的双腿，垂首乖乖站在高大的御案跟前。
他身边站着太子太傅等一干东宫属臣，皆是面露惊怒之色。
宫辰烨则单独挺立在御案另一旁，炯炯目光直视着龙椅上颦眉的乾佑帝，光明磊落。而吴皇后就端雅万分地立在乾佑帝身侧。
乾佑帝跟前摆着那柄黑如墨玉的短刀，他正与宫辰烨对视着，沉声问道：“今日太子遇刺之事，果真不是烨儿你做下的吧？”
听着是问，似乎已是肯定。不知曾几何时，乾佑帝私下里称呼宫辰烨也从非常官方的宸王，变成老大或是烨儿。
众人听着不禁转头看向宫辰烨，吴皇后眼中更是闪着晦暗不明的幽光。
“不是！”宫辰烨的回答简洁有力，掷地有声。
“那你手上这柄墨血可曾离手。”乾佑帝再问。
“不曾。墨血虽然难得，但既然造得出一柄，便能造出第二柄。只凭昭王一句举世无双，便认定杀人凶器是儿臣手上这把，无法让人信服。”
宫辰烨不急不缓回道。
此话不假，墨血本就是宫寅洲送给宫辰烨的礼物，虽然他只送了一把，可不见得世上只有一把。
相较之下，太子一派人自然更愿意相信是昭王陷害宸王。
但宸王也不是自己人。若太子被刺身亡，宫辰烨可是皇长子，按无嫡立长的祖制，他也有争夺皇储的资格。因此有些疑点不得不问清楚。
太子少保陆卿仁便抚着长须问宫辰烨道：“太子殿下因身子不适提早离席回宫，只不知宸王殿下又因何事也提早离席？人却不知所踪了呢？”
突然之间，御书房内的气温都似下降了两度。只见宫辰烨的目光冷冷扫向吴皇后，平静说道：“本王去见了该见之人。”
吴皇后心中不由“咯噔”一跳。宫辰烨到底去见了谁？明明之前他对自己虽不算恭敬，但面子上还算过得去。
可此刻宫辰烨瞧向自己的眼神，似乎无甚波澜，她却敏感察觉到了一股杀气。他到底去见了什么人？难道与她相关？
似乎头上的凤冠压得有些重，吴皇后伸手扶了扶冠底，便避开宫辰烨深沉的目光，看向陆卿仁。
“是谁？”一旁陆卿仁会意，忍住莫名的心悸继续追问。
“是本王私事，与太子殿下遇刺之事无关。”
宫辰烨冷漠不屑的语气惹恼了陆卿仁，他忍不住怒哼一声，不满道：
“刺杀国之储君等同谋反重罪。宸王殿下若光明正大，有何情况不能说明？难道还有何事比洗脱宸王殿下刺杀太子的罪名还重要吗？”
其他几位属官也纷纷应和。
“不错。宸王殿下应该开诚布公，尽早洗清嫌疑才是……”
只是这话音还未落，眨眼间一道身影入闪电从眼前划过，猛然间，御书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宛若被人点了穴。
还不等吴皇后张嘴惊叫出声，就见原本在御案上的一支狼毫毛笔在宫辰烨手上，转眼化为一柄随时能收割人命的利刃，笔尾已深深抵住宫巳弘嫩白的脖子。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只笔可以直接要了宫巳弘的命。
脖子上被异物顶住的闷痛，让宫巳弘终于后知后觉，肉眼可见地打起摆子，浑身一阵冰寒。
他心跳如雷，腿脚绵软。刚才那一道杀气如利箭夺命而来，似乎自己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真以为自己会就此丧命。
宫巳弘此时深刻体悟到一件事，便是自己在宫辰烨手下，生死如同蝼蚁般脆弱。这是第一次，他看着宫辰烨眼中满满都是恐惧。
“大……大皇兄……”宫巳弘结巴开口，竟隐隐带着哭腔。
“大胆！宫辰烨，你要对太子殿下做什么？”吴皇后也终于反应过来，对他惊恐怒喝。
利落收回毛笔，宫辰烨转手将笔重新放回御案之上，这才对瞠目结舌的乾佑帝行礼道：“儿臣冒犯太子殿下，还请父皇责罚。只是儿臣想以此证明两件事。
第一，儿臣想要杀人，根本无须亮出墨血，给自己添麻烦。第二，若是儿臣想刺杀谁，从不失手。”
众人闻言，无不倒吸一口冷气，可偏偏哑口无言无力反驳。吴皇后方才脸色吓得苍白，此刻却又怒得涨红。
他宫辰烨是个什么下贱东西？竟敢当众对太子出手，震慑威胁太子？
可吴皇后却不得不承认，宫辰烨已成功洗脱他刺杀太子的罪名，更给了太子和在场所有人一个大大的下马威。
因为他若想刺杀太子，东宫侍卫根本挡不住，甚至连脸都不用露。宫辰烨确实没有必要做今夜之事，可不见得他以后不会做。
吴皇后不敢再想下去，转头怒气冲冲朝乾佑帝躬身告状：“皇上，宸王竟敢对储君行此大逆之举，倘若不严惩，往后太子的威严何在？”
东宫属官们也纷纷如梦初醒，一时间又惊又恐又恼怒，一个个都站出来向乾佑帝进言，要求严惩宸王不敬太子之罪。
猖狂，宸王简直猖狂至极！必须要将他狂妄气焰打压下去。
听着众人一阵喧闹，乾佑帝只能使劲揉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再看一眼始终气定神闲不为所动的大儿子，他才觉得心情平静一些。
呼，总算还有个人是不闹腾的。
也是乾佑帝平常太好说话，纵得臣子们都敢在他前面大呼小喝。
“都给朕闭嘴！”终于，乾佑帝忍不住怒拍案桌，喝停了众臣的碎碎念。
“你们要宸王证明自己的清白，宸王便用行动直接证明，这有何不对？你们有功夫在朕面前打嘴仗，不如赶紧找出刺杀太子的真凶为要。”
听闻此言，吴皇后也不得不住了口。
没错，她也信了今夜的行刺与宫辰烨无关。肯定是昭王想要一箭双雕，杀了宫巳弘，再扳倒宫辰烨。
可此刻她胸口一股怒火怎么都消不下去。最重要的是心底有一股抹不去的恐惧和不安，叫她有坐如针毡之感。
正在这时，禁卫军统领与锦林卫指挥使梁乍前来回禀消息。至今为止，并未发现逃走刺客的丝毫痕迹，仿佛几颗水滴融入江湖河水中，了无痕迹。
宫辰烨听着也不由得拧眉凝重起来。
原先他以为今夜之事就是昭王的手笔，可如今看来有些怪异。首先，昭王十分重视与顾家的婚事，实在犯不着在他自己大婚之夜来这一出。
想要刺杀太子，栽赃给自己，明日、后日、哪一日不可以？为何非要选在今日！
而且昭王会使如此拙劣的栽赃手段吗？实在太显仓促，又破漏百出。
其次，听幸存下来的东宫侍卫与赶到的锦林卫所言，宫辰烨总觉得那些刺客的某些行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然而只不一会儿时候，今夜内阁值守东阁大学士韩栋梁，便大汗淋漓地冲进御书房，噗通一声跪下举起一份带血的战报朝乾佑帝大喊：
“启禀皇上，有突袭！收到八百里急报，燕国大军突袭云州，一夜连丢两城，副帅齐登云守城战死，驻守的晋勇军不得不撤退一百五十里地……”
战事，突起风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