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水甩开那嗷嗷叫的庄稼汉子，一个跃身回到夏沐欢身边，将孩子递过去。那农妇则转眼间被宸王府的侍卫扭住胳膊按住。
不知为何，宸王府门口连一个能掌事的人都没有。还有太多侍卫被派出去找黄静澜未回，所以大门处只有五六个守门侍卫而已。
典簿丁鹏举怕毁了民心，一早吩咐侍卫们不能随意对老百姓动手。此刻有了夏沐欢的命令，侍卫们片刻间便将十多个闹事的人都制住。
“你是谁？不要伤害我的孙儿啊！”农妇挣脱不了侍卫，又开始哭喊。
其他那些冲上去的人则纷纷叫嚷，“宸王府的侍卫打人拉，无缘无故抓穷苦百姓啊……”哄得外头看热闹的百姓也一阵激昂愤然。
“都安静！”依水运用内力高喝一声，力压纷乱嘈杂的人声，瞬间镇住场面。她霸气怒目一瞪，然后扶着夏沐欢快速穿越人群。
众人惊讶地看着一位衣着素净简洁的蒙面丽人，抱着那个又黑又脏还哭得鼻涕一大把的瘦弱小男孩高高站在台阶之上，面上并无半点嫌弃之色。
“大家不是要交代吗？那就好好说。但冲撞亲王府最重可判死罪，谁敢再往前闯一步，便是王府刺客，格杀勿论！”
紧紧护着怀中孩子，夏沐欢怒目朝向那些个想冲王府的“百姓”，漂亮的眼睛里果真带着杀气。
“你是何人？敢说这样的话？我们可都是大缙百姓，哪个是刺客？你们宸王府人还敢当众滥杀无辜百姓不成……”
那个庄家汉子捂着手，痛得跳脚，还不忘大声呵斥夏沐欢，以掩饰他心中的心慌。
他知道，自己的意图已经被那个武功高强的婢女识破，但好在乱成一团的时候，她们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自己想杀那孩子。自己只要咬死不认便是。
“宸王护的是安分守己的大缙百姓。本夫人倒要看看，他们几人中有几个是老老实实的普通百姓。”
扫一眼被制住的这些个汉子，基本都是贼眉鼠眼之辈，看着就是日常街上的那种泼皮无赖，定然是收了好处来闹事打掩护的。
如今他们还在扭来打去，又叫又嚷不肯安分。
夏沐欢再次厉声命令：“把他们个个都守好了，不许逃走一个。谁敢逃就挑断腿筋，送去开封府！”
有了主心骨，众侍卫齐声高应“是”，长枪长刀飞舞起来，果真吓得那帮无赖不敢再乱动。
他们就是欺负王府侍卫不敢拿他们如何，才敢猖狂。如今哪敢和宸王府侍卫动真格。
夏沐欢这才转身面向大门外围观的百姓，大声说道：
“各位乡亲，他们说抚恤金被克扣，战死兵士的遗骸不见，是否应该先确认他们遗属的身份和所述是否事实？否则宸王府是谁都能上门来聚众闹事的吗？”
夏沐欢胳膊上抱着不停抽泣的小男孩，小心安抚着。
看孩子吓到又想哭，她忙抽出帕子给他抹眼泪，转而温柔哄着：“不怕不怕，姐姐说话小声些。”
这孩子好瘦！抱在手上一点都不生重，脸上还有生冻疮留下的疤痕，红红的似乎刚愈合没多久。夏沐欢心底不由一痛。
底下的围观百姓看着眼前天仙一般的美人儿，如此温柔对待一个贫贱出生的孩子，一时都有些感慨，不平的情绪也平复许多，真的渐渐安静下来，目光全部投向夏沐欢。
那几个富家公子哥又是最先叫好。“对，先把身份查清楚，说不定就是诬告！”
见场面稳下来了，夏沐欢首先转头看向那个被制住的中年妇人，厉声问她：“你是何处人氏？战死的是你什么人？与这孩子又是何关系？速速老实交代。”
之前听她话里的意思，似乎这农妇是孩子的奶奶，而牺牲的兵士是她儿子。
可夏沐欢觉得非常可疑！有哪个奶奶会对自己的亲孙子下如此狠手？因此第一个突破口，便从这农妇开始。
果然，农妇皱巴巴的眼皮子呼呼直煽，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才结结巴巴道：“民妇，民妇是开封府郊榆园村人，村里人都叫民妇胡方氏。那个……战死的，是……是二房大侄子。”
“啊！战死的是侄子不是她儿子？那她哭那么起劲干什么？还说什么老的小的都没活路，她自己没儿子吗？”
人群中传出一阵唏嘘。
果真不是亲儿子和亲孙子。夏沐欢冷笑一声，轻轻摸一把孩子稀疏发黄的头发，才冷声道：“所以这孩子是你的侄孙，难怪养得如此瘦弱不堪。”
此刻围观众人瞧那农妇虽然衣着破旧，发髻凌乱，但看着体型还有些壮，根本不像日常吃不饱的模样。再看那孩子，才真是从乞丐窝里爬出来，果然瘦弱不堪。
众人的眼神都渐渐变了，胡方氏明显没有好好养孩子。
“我大侄子父母双亡，侄媳妇也跟人跑了，我做大伯娘的辛辛苦苦为他养孩子，如今带狗剩来追讨他爹的抚恤金，有什么不对？”
胡方氏仰起头，喊得还是那么响亮，中气十足又理直气壮。
夏沐欢不说话，只是拆掉孩子宽大破旧袖口上的一根破系带，卷起袖子就看见孩子干瘦的胳膊上竟布满新旧不一、大大小小的伤痕。
依水过来掀开孩子背后的衣衫，那露出一圈圈肋骨脊椎根根分明的背上，同样处处是青紫红印。
“嘶”人群中几个小媳妇小婶子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对一个三四岁的孩子，也能下得去如此重手吗？若换成自家孩子，还不得心疼死。
夏沐欢心口火苗越窜越高，她强自忍下怒火，小声安抚孩子问道：“狗剩别怕，告诉姐姐你身上的伤痛吗？都是谁打的？”
“还不是狗剩太皮了，总跟村里的孩子打架才伤的。狗剩，对不对？”
胡方氏赶紧恶狠狠瞪了狗剩一眼。
小狗剩刚才还不敢太靠近夏沐欢，被胡方氏一瞪，小胳膊直接搂上夏沐欢的脖颈，一双惊恐的眼睛中泪水滚滚落下，不由哭喊道：“伯奶奶别打狗剩……”
孩子的感觉最是灵敏，他下意识选择了安全温柔的夏沐欢，缩进她的怀里呜呜哭得发抖。这下直把胡方氏气得扬手想打，却“啊”一声，被依水一脚蹬到了地上。
而在场众人见状，心里哪里还不明白，一时也没人吭声，都静静看着。
看来这孩子就是胡家敛财的工具而已。他爹的抚恤金就算赔到手，也一定落入大房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