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贵妃娘娘，昭王殿下到了。”
庆华宫内，一个宫女刚完传话，宫寅洲已经跨步迈进正殿。
他瞟一眼垂首站在堂前的江南烟，然后拱手向裕贵妃行礼：“儿臣参见母妃。”
原本正在与大宫女下棋的裕贵妃，忙放下手中棋子，关切地问道：
“皇儿来了，快起吧。如今前朝有什么消息？你父皇可曾说要怎么处理昨夜之事？”
裕贵妃如今三十有七，看着倒似二十七八岁的模样，依旧肌肤白净细嫩、明艳照人。也难怪能得乾佑帝十数年如一日的宠爱。
“妾身见过昭王殿下。”江南烟对宫寅洲行礼。
宫寅洲再次看了眼脸色苍白、难得露出谦卑神色的江南烟，才回道：“回母妃。宸王将昨夜之事瞒下了，不会牵扯到太子，也不会牵扯到江庶妃。”
既然宸王这个当事人都不追究，他明面上自然也不能追着不放，否则在乾佑帝眼中，自己岂不是成了落井下石的恶人。
裕贵妃闻言轻轻松了一口气，江南烟却并无半分意外之色。
这个结果，昨夜她便已猜出，因为宸王手上早有了更有用的把柄。更何况，宫辰烨递上的奏折内容中，还有许多是自己的功劳。
果然，等宫寅洲继续说出江家卖官之事被宫辰烨捅破，要将江南烟除名皇家族谱后，裕贵妃再也没了继续下棋的兴致。
“全都退下。”
一声令下，宫女和内侍都施礼后鱼贯退下。转眼间，偌大的殿内只剩裕贵妃母子和江南烟三人。
“宸王那个下贱东西怎会突然知道此事？江氏，昨夜你对宸王说了什么？”
裕贵妃再也维持不住温和淡然的假面具，厉声质问江南烟。
江南烟忙行礼跪下，为自己辩解：“贵妃娘娘明鉴，妾身什么都没说。何况妾身本就不知什么细节，并无什么可说之事。只怕宸王早已知晓此事，并暗中调查许久，才会突然发难。”
江南烟绝对不会承认，她知道的事情比她们想象中的要多，昨夜也全部一五一十告诉了李振，否则自己真的要成为弃子。
一想到昨夜夏沐欢离开后，李振用各种方式让她一次次体验濒临死亡的恐惧，江南烟身子便忍不住发颤，唇上最后那丝血色都仿佛要消失不见。
都说人只能死一次。死亡很可怕吗？其实不算，豁出去也就罢了，但死亡的过程却叫人肝胆欲裂。
还有最可怕的就是以为自己死了，结果又活过来，然后不知道自己又会以什么方式受尽折磨然后死去。
一次次痛苦放弃，又重燃希望，然后再夺去……那种心底无尽的恐惧和身体上的痛苦，每次都如坠地狱般叫人无比绝望。
不知几次下来，骄傲如她江南烟，也被折腾得身体失禁、精神崩溃，击碎了她所有的骄傲和自尊。
他果然能让自己活得生不如死，甚至连身上各种青紫淤痕都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加上夏沐欢之前的话，硬生生将她心底的依仗和希望都捅得七零八碎。她终于把所有事情都说了。她为何要为迟早会抛弃自己的家人和伪君子昭王死守卖命呢？
在最终崩溃的那一刻，江南烟心里就是这么想的。要下地狱，大家一起去！待得后来清醒过来，后悔也早已无用。
死死咬住唇角，江南烟低垂着头，藏起眼中无尽的恨意。
“哼，那也定是因你江家兄妹私下敛财才暴露破绽。真是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哗啦”一阵脆响，棋盘上的棋子被裕贵妃愤怒扫下，滚落一地。
裕贵妃十分气恼，还想骂江南烟几句，却被宫寅洲使了个眼色拦下来。
江南烟毕竟是开封第一美人，虽然对宫辰烨没有用，但总还有用得上的时候。宫寅洲并不想完全放弃这枚棋子。
“江氏，宸王府你已经待不下去了。很抱歉，是本王能力不足，未能做到承诺之事。
你且安心回江府好好休养一些时日，日后本王必会重新为你寻上一个更好的前程。今日你丢的脸面、受的委屈，将来本王必会为你加倍讨回。”
宫寅洲一如既往地温和有礼，眼中还满是真挚的愧疚之意，半分看不住他在敷衍。
卖官之事如何被捅出去的，宫寅洲心中已然有数。
偷偷卖官筹集军饷养私军之事，本来是绝密信息。宫里只有裕贵妃和宫寅洲自己知道，江府则只有江尚书与其长子江涵容知道。
可偏偏江府有个不着调的二公子江钰郎，很早偷听到江尚书与江涵容商议，知道他们竟偷偷卖官敛财之事。
他用此事威胁江涵容，要求带着他一起发财。江涵容自己也在借机敛私财，担心这个混不吝的弟弟胡闹搞出事情，被逼无奈之下，干脆给江钰郎也分了一杯羹。
然后宠妹狂徒江钰郎，又偷偷将事情告诉了江南烟。于是兄妹三人便私下里一起偷偷卖些小官小吏的职位赚钱，两年来竟然也收获不少。
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们兄妹三人借风私下敛财之事，因为江钰郎在科举舞弊案中被李家公子打死，而被宫寅洲调查后事迹败露。
或许那个时候，宫辰烨也从江钰郎身上查到了线索，便开始暗中调查。否则一夜之间，就算掏空江南烟的嘴，也挖不出太多有用的东西。
此事与江南烟关系应该不大。
宫寅洲自以为牢牢拿住江南烟的野心，却没料到不过短短一夜时间，江南烟已经不再是那个盲目信任他的傻女人。
一旁江南烟忍住心底怒意，乖乖点头道谢。
方才裕贵妃随口一句“下贱东西”，想必才是最真实的心里话。
所以她们一开始就是逼自己入那个“下贱东西”的王府，却口口声声对她说宸王必成大器，她江南烟跟着宸王前途无量，其实根本就想把她往火坑里推。
呵呵，这种鬼话轻信过一次也就罢了，还想继续骗她？不可能！
昨夜夏沐欢说的话倒是点醒了她。她所有的依仗不过是江家人的宠爱和裕贵妃、昭王的虚伪承诺，始终都是别人手上随意摆弄的棋子。
往后，她不会再信任何人，必须学会靠自己。
正在这时，殿外宫人来报：“启禀贵妃娘娘，皇上在御书房召见昭王殿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