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凌晨,风度翩翩的昭王刚起身洗漱,准备去上早朝,一个内侍踩着焦急的小碎步匆匆步入寝室,快速回禀道:
“启禀殿下,刚刚收到裕府来报,三舅太太唐夫人娘家的粮仓,昨夜被城外京卫所的将士们给掀了。
说是唐氏粮铺送进京卫所军营的军粮里掺陈粮杂粮,还以砂石增重。唐家克扣军粮、以次充好乃是贪污大罪。
方才城门一开,一位名叫赖子明的千户长便将所有人证物证一并送进开封府。此刻开封府尹陈大人已经赶往皇宫,裕阁老会在宫门前等候殿下,还请殿下即刻前往。”
宫寅洲一听,清秀俊俏的眉头紧紧锁起,忙吩咐人替他更衣,连早膳都未吃便匆忙赶去宫门。
在离皇宫最近的一处巷子口,宫寅洲上了一辆沉稳大气的梨香木马车,见到里面须发花白、威严正坐的老人,恭敬行礼:“寅洲见过外祖父。”
“昭王殿下免礼。”原先正在闭目养神的裕阁老缓缓睁开眼,看着他最满意的外孙微微颔首。
接着也抬手朝昭王行礼,宫寅洲连忙拦下,开门见山问道:“不知昨夜唐家到底发生何事?还请外祖父直言。”
唐家做的那些事,宫寅洲心里多少有些数。但是碍于利益关系,只要他们闹得不是太过分,裕家和自己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遮掩下来。
可昨夜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敢给只听皇帝号令的京卫所送掺杂了砂石的粮食?是担心皇帝不知道唐家做的肮脏事,急着断送前程吗?
一路上过来时,宫寅洲实在没想通,心里不免有些急躁和怒意。
“殿下,先人有云,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此事不过裕家姻亲所为,帮得了便帮,若帮不了,亦可助殿下成就大义灭亲、国法当先的美名!”
裕阁老神态始终从容不迫,宫寅洲心悦诚服,恭敬称一声“受教”。
接着裕阁老才缓缓与他说起。
“唐家原本送往西永军的部分军粮,出仓便被人掉换,送去了京卫所,因此被京卫所的将士们闹上。
此时,唐家粮仓的出入库账簿和还没送出去的掺砂粮全部被翻出,马上便会人尽皆知。都指挥同知陶永康,今日也会进宫面圣。”
听了这话,宫寅洲眉峰拧起道:“这定然是被人算计。但本王早已有过交代,从今往后要小心行事,那唐家怎么还敢如此明目张胆克扣替换军粮?”
伸手轻抚着自己稀疏的长须,裕阁老也忍不住冷哼。
“哼。皆是因欲壑难填、贪得无厌而起。主管军粮的户部左侍郎换人,唐家人怕以后很难在军粮中贪便宜,便想着乘肖侍郎上任之前,加紧将库里一批杂粮送出去。真是目光短浅的无知之徒!”
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为一点蝇头小利便将自己和家族都置身险地。这样只会坏事拖后腿之人,确实不如及早砍去。
宫寅洲强自按压胸口怒火,再疑惑问裕阁老:“那昨夜之事,是吴皇后他们做的局吗?”
至于太子,宫寅洲根本没将他放在心上。那不过是一只被圈养在猪圈里的蠢猪罢了。
只是听到宫寅洲的话,裕阁老原本平静淡和的眸中猛然闪过一道犀利阴狠的寒光,手上轻抚胡须的动作也乍然停住。
停顿片刻后,裕阁老才深沉说道:“非也。昨夜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宸王。且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未藏掖,这是要与你公开对抗了。”
意外之余,宫寅洲与裕阁老相互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忌惮,还有杀意。
此刻皇宫内的吴皇后正与太子宫、太子妃说话。他们也已收到唐家粮仓被翻的消息,宫巳弘并不了解其中内幕,倒是真心觉得高兴。
“母后,没想到宸王这次竟然主动出手对付昭王,可见他与昭王再不会沆瀣一气,反会成为儿臣的助力。”
看着满心欢喜的儿子,吴皇后重重放下手中茶盏,颦眉提点几句。
“太子勿要小看了宸王此人。他纵然与昭王不同路,却并非真心诚服与你我。太子与他亲近之时更要多加防备,以防宸王成为第二个昭王才是。”
见吴皇后面有不悦,宫巳弘忙起身作揖行礼:“儿臣谨记母后提点。”接着他圆圆白嫩的脸上扬起一抹谄笑,撩一把袖子便上前给吴皇后捏肩掐背。
“母后觉得如何?可舒服?儿臣的手法有没有娴熟许多?”
不过吴皇后没瞧见宫巳弘在自己身后偷偷打了个大哈欠。周围的宫女内侍们都垂着头,谁也不敢多看一眼。
吴皇后既是恼他不争气,又满意儿子的孝心,那严厉训斥的话便没说出口,只化作一声轻叹:“行,这手法倒是长进了。也难为你的一片孝心。”
可惜吴皇后没想到,宫巳弘这一手好手艺可不是为了孝敬她才练出来的。
就见宫巳弘又对着肖若宜挤了挤眼睛,一脸别有深意。他那双本来就不是很大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缝。
太子妃肖若宜起身优雅拉过宫巳弘的手,浅笑道:“伺候母后乃是臣妾的职责,太子往后要做治国平天下的英主,还是别跟臣妾抢差事了。”
说完,她轻轻推开宫巳弘,自己站在吴皇后身后接着为她按摩。
吴皇后舒心,说话便透着暖意:
“太子妃说得对。太子是一国储君,多读书勤务政才是根本,这些事自有宫人做。
不过太子妃的本分是服侍好太子,早日为我皇家开枝散叶,再时时提点太子苦学、勤政为要。”
肖若宜便走上前端庄行礼谢恩,举止何宜得体,让人挑不出半分错来。吴皇后满意地点点头,才继续对宫巳弘道:
“今日哀家请太子早些过来,是想问问太子一会在朝堂上打算如何应对宸王与昭王的交锋?”
一听见这事,宫巳弘瞬间有些泄气,考虑好一会儿才讷讷回了两句:“儿臣……儿臣总不会让昭王找机会包庇唐家。其它的,但听母后吩咐。”
这话说得就十分笼统,说了跟没说一个样。好不容易说一句,还说不到点子上。
吴皇后胸中恼意又起,对自己唯一的这个儿子真是恨铁不成钢,气他竟是没有一点自己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