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夏沐欢指向一个块头比较大的汉子问道:“你叫什么?”
那汉子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名,下意识转头去看赵管事。赵管事也不知夏沐欢到底要干啥,便迟疑地回道:“回姑娘话,他叫王六。”
“王六……”夏沐欢翻开账册,找到王六的名字,下面记着他搬了六十三袋粮食。
“你能一次扛两袋粮吗?”夏沐欢打量着他,眼神中是鄙视和不信。
“当然能!”王六刚才还躺在地上起不来,这会儿挺起胸脯啪啪拍两声。在这么漂亮的姑娘跟前,他下意识不想让她瞧不起。
“殿下,妾身想看看他到底能不能扛起两袋粮,可以吗?”
夏沐欢看向宫和豫。宫和豫一个眼神甩给赵管事,赵管事只能命人去粮铺里搬出同样规格的两大袋粮来。
期间,夏沐欢又问一个个头最是瘦弱的汉子叫什么,他嘿嘿笑着回道:“回姑娘话,草民叫苟根。”
这苟根还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可赵管事已经心里开始“扑通扑通”直跳,他大概已经想到夏沐欢会做什么,然而一群人都看着他,他想溜也难。
很快,两大袋粮食被人抬了出来。
王六倒是干脆,直接上前,在别人的帮助下扛起两袋粮,虽然咬紧牙关有些晃,但确实能扛起来。
夏沐欢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转头朝苟根淡笑道:“账本上记着这位大哥也扛了五十八袋,想来力气也不小,一次两袋没有问题吧。你也来试试?”
听闻这话,苟根的脸色就难看了。
他怎么可能扛得起两袋粮,只能结结巴巴道:“那个,那个草民力气不够,一次扛不起两袋。是草民速度比较快,对,就是速度快,所以搬得多一些。”
“哦,速度比较快啊。那行,既然你比马大叔多背了十多趟,看来速度确实快。不如二人各背一袋粮,当场比比速度吧。”
不管苟根一脸惊慌,笑得越来越开心的宫和豫直接指挥衙役清出一段路来,然后让人将两袋粮食分别抬上苟根和嘴角还挂着血丝的马向阳肩上。
“从这儿,到包子铺门口,看谁先到。开始!”宫和豫的扇子折起,重重一挥下,马向阳已经用唯一一只胳膊扛着粮食疾步往前而去。
方才马向阳连站起来都很艰难,但此时,他狠狠咬住牙,憋住一口气,拼尽全力向前而去。因为他知道,这是王爷和那姑娘要为自己洗脱冤屈,他一定要争气。
“冲啊……”
“快,快点……”
围观的百姓沸腾起来,都为马向阳鼓劲。
反观那苟根,倒也是扛起了米袋,但走得步步沉重,一下就被马向阳甩在了后头。他一张脸涨得通红,怕是再也不敢说自己速度快了。
结果显而易见,有人在说谎。而且等两人重新走回来,马向阳也咬牙扛起两袋粮还走了几步,证明自己确实能扛得动两袋粮。
只是当他放下粮袋时,捂住胸口又咳出一口血,显然伤得不轻。宫和豫示意一个侍卫上前为马向阳护气疗伤,他这才缓解下来。
夏沐欢瞧着额头上已经冒汗的赵管事,冷笑道:“据账册上记载,今日车马队运到唐氏粮铺城外粮仓的货,共有三百六十五袋。本姑娘算过,他们共六人,搬运的总数没有问题。
可问题是,马向阳明明有力气,即使现在他受伤也能扛起两袋粮,为什么反而是几人里面搬运数量最少的?定是你们将他多扛的那五十多袋分到另外五人头上。”
“冤枉啊,草民可没有胡乱记录。他……他大概就是干活偷懒,草民也不知啊。”赵管事还在狡辩。
“偷懒?哼,方才小七说了,他奶奶两天没有吃饭,还指望这点工钱养家糊口。如今有赚钱的机会,谁会不拼命干,不拼命多赚几斤粮食,怎么可能偷懒?难不成你唐氏粮铺会白给他粮食?”
夏沐欢一针见血指出他话中的矛盾。周围百姓也纷纷赞同,都觉得能靠力气赚钱赚粮,谁不想多赚啊,真要偷懒就不去赚那苦力钱了。
赵管事和几个帮工绷紧身子,一声不吭,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夏沐欢也只是推断,并拿不出实据,自己只要死不承认,她能耐他们如何。
瞧见几人的样子,夏沐欢转过身朝宫和豫恭敬道:“殿下,且不论此本账簿记录之事是否属实,此事最要辨明的一点,是唐氏粮铺克扣马向阳工钱之事。
只要工钱确实被克扣,他们打人伤人就该负全责。殿下觉得妾身此言可对?”
宫和豫重新摇起折扇,眼目含笑,颔首。
“妾身要查验那五位帮工今日收到的工钱。”夏沐欢道。
这回不用宫和豫示意,他身边的侍卫直接带着衙役去没收了几人放在一旁的粮袋。
一份份打开,摊在大庭广众之下给所有人看,然后还重新过一遍称。结果不管是米面还是杂粮,虽然有些缺,但还算对得上账目。
可当马向阳那袋子乱七八糟的杂粮被打开时,看见的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这……这粮还能吃吗?看着里面的砂石都觉得磕牙,根本是掉落在地又扫起来的废粮吧。
“不会吧,唐氏粮铺克扣散工的工钱不说,还拿这样的粮食充作工钱?真是太黑心了。”
“对啊。欸,大家说他们会不会还把这样的东西掺进粮食里卖啊?那可真是太缺德了。”
“哎呀,很有可能。难怪有几次我买他家的粮食,觉得里面充有陈粮……”
人群中纷纷响起议论声,无不在骂唐氏粮铺黑心。
此时宫和豫不由皱起眉头,不满地看向赵管事斥问道:“这就是你说的五斤杂粮?哼,看来赵管事做事确实不诚信,本王瞧着马向阳要找粮铺讨说法,天经地义。”
赵管事急得是一头汗,忙作揖喊冤道:
“楚王殿下恕罪啊!这……这事草民实在不知。定是被人偷换的粮袋所致,说不定便是他自己换了粮,才来讹我们。
殿下,我们东家可是裕府姻亲,怎会贪着么一点小工钱呢?草民实在冤枉啊!”
看他一副着急上火的模样,似乎还真是被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