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掌柜手执一张宣纸欣喜离去后，田姑姑望向夏沐欢的眼中再也掩不住惊奇。菱香也是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此刻雅间内没有外男，夏沐欢终于能揭去面纱，捧起茶盏浅尝一口。
“不知夏姑娘师从何人？方才那词是姑娘即兴所做，还是……”田姑姑不由小心翼翼询问，没敢问出口是不是抄袭了别人的词。
“我不记得教我的先生是谁了，或者有没有先生也不得知。这词确实不是我所做，是老神仙托梦告诉我的。”
夏沐欢倒是坦诚，接着伸手捻起一片云莲糕，放进嘴中。
老神仙托梦？这是怎么回事？田姑姑面上依旧从容，可心里更加惊愕不已。
还待再问，包厢门却被敲响，原来是伙计送了这两个月的账簿进来，她只能忍下疑惑，先教夏沐欢看账盘账。
这一看，可把夏沐欢看得是头大如斗。
她前世就是个妥妥的文科生，数理化都是渣渣。即使脑袋里印着一大堆的数学公式啥的，可她还是无法理解贯通。
如今左看一套四柱结算法，右看一本誊清账簿，还满本都是繁体数字，她脑子瞬间就懵了。
喵的！原来对做账，这世的自己还是个废物。
硬生生撑了两盏茶功夫，夏沐欢实在撑不住，也不打算继续妨碍田姑姑盘账。又听着楼下开始有人唱曲，便提出要去听曲。
三楼是叙事喝茶的地方，看不到唱曲的高台。加上毕竟夏沐欢是主子，田姑姑不好拦着，只得嘱咐依水寸步不离夏沐欢身边，便想叫小伙计过来领夏沐欢去楼下。
“不用麻烦，我自己去便好。”夏沐欢欢快起身，拉一把依水就率先往外走。
岂料她走得太急，拉开房门一脚踏出之时，恰巧对面雅间一名男子刚踏步而出。
走廊不宽，只能容两人并肩同行。夏沐欢这一冲，竟直接撞到那男子的胳膊上。哎呀，好硬！
“啊，抱歉！”夏沐欢习惯性地先说抱歉，然后才退后一步抬头看向眼前男子，不由微微一愣。
咦？眼前男子有着比宫辰烨还要高的身量，和更高的鼻梁。而且五官深邃、脸廓棱角分明，也是大帅哥一枚啊！
像谁呢？啊，对了，很像前世一位金姓大明星年轻时候的模样，有一点点混血儿的味道，特别显眼。
不等夏沐欢细看，依水上前将她拉后一步，冷冷挡在两人中间。
那男子犹如海水般深不见底的眼眸扫过夏沐欢蒙着面纱的容颜，再扫一眼包厢内有些紧张望过来的田姑姑，才淡淡笑着退后一步，垂首抱歉道：“是在下唐突了。姑娘先请！”
夏沐欢也未在意，施了一个标准的仕女礼，又怕田姑姑说她，急忙转身离去。依水微微皱眉打量了那男子一眼，转身关上田姑姑所在的包厢门，这才紧步跟上夏沐欢。
男子身后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轻声开口唤道：“先生，要不属下跟上……”
男子轻轻扬手，阻止。他敛去嘴角淡淡的笑意，双眸望着夏沐欢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夏沐欢则自顾带着依水来到二楼，找伙计要了一间正对着高台的雅间。
放下轻纱挡住楼下人的视线，夏沐欢便背靠雅间隔墙，右臂搭上室内栏杆，坐在长凳上认真看起表演。
其实也没太多新意，不过就是弹琴、唱曲，还有个小哥吟唱了一首李白的《忆旧游寄谯郡元参军》。嗓音虽然不错，可曲调戚戚哀哀、慢慢悠悠，听得夏沐欢想打瞌睡。
倒是依水老神在在，抱胸坐靠在一旁，眯眼养神。
不多时，底下大堂内坐着的茶客们高声谈论起来，甚至高过了台上的艺人，一下引起了夏沐欢的兴趣。
“你们听说了吗？昨日在京卫所校场大营，宸王殿下率领亲卫队不过三十余人，硬是击败了差不多一个千户所的兵士。
我堂兄就在京卫所当总旗，昨夜告了假回府说起此事，连连称赞沐北军气势豪迈，宸王殿下真不愧为我大缙的新战神啊！”
一个看着还不到二十岁，头戴金冠、腰佩一块巴掌大小玉环的富家公子哥说得正是热血沸腾。
邻桌便有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抚着他稀稀拉拉的山羊须气鼓鼓道：“你们小屁孩懂什么！三十余人战胜千人，那是神仙下凡吧？我看都是京卫所的官员下令将士陪宸王演戏呢。”
“你胡说！”另一个年轻人拍案而起，大声反驳道：“宸王的亲卫军虽然没有胜，却是实实在在打倒了数百京卫所士兵，打得对方气势全无。
况且宸王和亲卫军离开京卫所时，人人身上带伤，甚至有些人连马都骑不上了。包括宸王殿下满身战袍也尽是泥泞和破损，直到最后实在无力站起才停下进攻。数千人众目睽睽之下，怎么可能是演的！”
说着有同桌年轻人鄙视地扫一眼肥头大耳的中年人，哈哈讽刺一笑：“就你那养尊处优的猪头样，空挥几下拳头自己就滚泥里了吧。哈哈！”
中年人被一群富家纨绔子弟讽刺嘲笑，脸都涨成猪肝色，便奋起争论。
“尔等一群黄口小儿，不懂官场和人情世故只会嘴上耍威风。倘若沐北军当真如此厉害，又怎会年年被燕人攻击边城？就不能似太祖皇帝那般打得燕人溃不成军吗……”
夏沐欢听闻楼下争论声，浅笑凝于唇畔。
他昨日与数百兵士对战，战到满身伤痕无力站起吗？不由想起昨夜宫辰烨执笔写字时，隐隐有些颤抖的手，夏沐欢心头倏然一紧。
悄悄掀开轻纱朝底下看去，就见底下两桌人吵闹得越来越凶。有说宸王杀戮成性，有说宸王冒领军功，也有说宸王一心护民卫国，纷纷攘攘闹成一片。
突然，在大堂左侧过道上传来一个清亮高亢的声音道：“宸王殿下在北疆之地抵御燕国铁骑，身先士卒血战疆场，贺某有幸曾亲眼所见。
以一敌千自是夸张，可以一敌百，贺某力证为实。宸王殿下当得我缙国继李大将军之后的战神美名。”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眼光都朝那说话之人看去。夏沐欢也寻声望去，却见正是方才差点与自己撞在一起的那个帅哥。
恩，不错，看来帅哥也是个明事理的。
“你是何人？休要信口开河。北疆战场危机四伏，燕人四下流窜杀我朝百姓，你怎么见到战场的？”有人高声质疑。
那男子凛然站着，左手别与腰后挺胸答道：“在下贺北熠，不过区区一介商人，经常带领商队行走各国。
曾在西部边境受燕人游兵打劫，幸得宸王率领十余骑骑兵路过救下，所以亲眼得见宸王殿下英勇。虽然宸王殿下不记得救过贺某，但贺某一辈子都感念殿下的救命之恩。”
贺北熠？此名一出，原本眯眼养神的依水猛然睁开眼，面上涌起恍然之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