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医院显得格外安静,似乎哪里有隐隐约约的哭声,它若有似无的萦绕在我的耳边,几乎要将我原本就不算坚定的意志磨的土崩瓦解。
夜深了,我周围的家属也安静下来,李曼白早已离去,我一个人缩在椅子上盯着不远处重症监护的大门。
生怕它有动静,又怕它完全无动于衷。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开了,医生出来喊了一声,我听见父亲的名字立马站了起来。
整个人都是懵的,医生跟我说什么其实我并不能完全听清楚,只觉得耳边和脑袋里都闹哄哄,仿佛有一大群的蜜蜂在围着我转。
跟着医生穿好防护服,又做了消毒,这才跟着前面带路的医生走进了重症监护的里面。
看到自己父亲躺在那里,身边好多的仪器和管子,顿时心慌的不行。
这会医生的话才清晰的传入了我的耳朵里:“我们已经尽力了,病人的求生意志不强,现在只能依靠呼吸机,你看一眼再决定以后的治疗方案。是继续,还是放弃。”
这段话劈的我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这是让我决定父亲的生死吗?
只看了一眼,我就觉得眼眶酸涩,心里像是有无数只毒虫在撕扯着。
病床上的
父亲已经几乎没有什么意识了,只能发出痛苦的哼哼声,就连我喊他都没有太多的反应。看见这样的他,那些往日的痛苦仿佛都渐渐离我远去。
从重症监护里出来,我茫然的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医院的大门外面。
这时候,早已星光满天,我抬眼看了看,顿时眼前一片发黑,再也站不住脚,瞬间摔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觉。
我很难形容这是什么感觉,总之当我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一间干净整洁的房间里了。环顾四周,这里我很陌生。
房间门打开了,有人走了进来。我赶忙紧紧闭上了眼睛,装作还没清醒的样子。
一只温柔的手覆在我的额头上探了探,随后他轻叹了一声:“我去给你拿点吃的,如果一会你愿意醒的话,就吃一些吧。”
这是……蒋谦的声音!我吓得不轻,下一秒又开始懊恼起自己刚才装睡的举动。
我慢慢的坐了起来,傻乎乎的盯着整个房间看了一圈,原来……这就是蒋谦现在的住所吗?
房间门又被推开了,蒋谦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清粥和一份点心,以及两小碟小菜。
“吃一点东西在说吧。”蒋谦将托盘
摆在我面前。
我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天光大亮。
“不行,我要赶去医院。”我想起父亲的事,顿时连一口水都顾不上喝,掀起被子就想跳下床。
蒋谦直接按住了我:“吃完再说。”
他的目光坚定,根本不容我反驳。
我肚子确实也饿了,也不知道这一昏迷自己究竟睡了多久。索性端起碗吃了起来,一碗粥和一份点心全部吃完,这才觉得全身暖烘烘的。
“我现在可以走了吧。”说着,我翻身下床就要去找自己的鞋子。
蒋谦突然开口:“你不用去医院了,你父亲的后事我会看着办的。”
我愣住了:“你说什么……”
我明明还没有签下同意拔除呼吸机的申明啊!为什么?!
蒋谦又说:“在你昏迷后不久,你父亲的病突然加重,呼吸机派不上用场,已经过世了。”
我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一片昏沉,低下头仔仔细细的把蒋谦的话来回重温了N遍,然后咬着牙:“那我也要去医院看一眼,那是我爸!”
蒋谦看着我半晌:“那我陪你一起去。”
我没有拒绝,其实我也没有力气拒绝,都到了这个份上了,我实在没有力气跟蒋谦争执。父亲的遗体还在医
院的太平间里,医院方面已经开具了死亡证明,就等着家属通知殡仪馆的车过来将人拉走。
我再也没想到,自己回到端城会导致父亲的离世,光是看到他从太平间里被推出来这一幕,我几乎就情绪崩溃。
我对父亲到底是情绪复杂的,走到这一步,我才发觉原来很多事情在生死面前是那样的不值一提。
我向话剧团告了三天的假,从火化到安葬,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有蒋谦陪着我一起。
但看到他的脸我就忍不住想起李曼白的话,如果没有蒋谦,如果不是他擅自带着儿子回到端城,我根本不会再出现在这里!
一切尘埃落定后,我看着蒋谦的眼睛:“你上次的钥匙呢?如果这次不给我那就算了,我也不会再要,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要回儿子。
我的话还没说完,蒋谦就将一串钥匙放在了我的手心里:“这上面都有标记注明,下午的时候让司机跟你去宿舍里搬东西。”
我握紧了手里的钥匙,心里一片冰凉。
我从话剧团的宿舍里搬走了,收拾东西的时候,邹曲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一路小跑的追过来阻拦我。
“小童,你一定要搬走吗?”邹曲紧紧皱着眉,“
你父亲的事情我很遗憾,但是你没必要搬走啊。要是觉得这里条件不好,我还可以帮你申请更好的。”
我扯了扯嘴角,努力挤出一个笑:“不用了,谢谢你邹曲。我……更想跟我的儿子在一起。”
邹曲这才恍然大悟:“你找到他了?”
我点点头:“我不但找到他了,还找到了他的父亲,所以我们要在一起生活了。”
我张口就是一句连自己都不信的谎言,别看我和蒋谦现在又住在了一起,但我们的心早已隔的更远,甚至比从前还要冰冷。
邹曲一阵失魂落魄的看着我,那脸上的失落我看着都觉得有些不舍。
他对我的心思,我多少猜到,但是我不能接受。甚至在他开口表白之前,我就就要将他的感情扼杀在襁褓之中。
我和蒋谦的关系已经波及到太多的人,我不能把邹曲卷进来。
我笑了笑:“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啊,还是同事,你应该祝福我不是吗?”
邹曲勉强的笑着:“是、是啊……祝福你,这样真的是太好了。”
我拎着手里的包,头也不回的离开,楼下是蒋谦在等我,前面的路总归是要我自己去走。
坐进蒋谦的车里,他说:“先去接孩子放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