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大巴车行驶在远离人烟的荒野公路上,正是午后,车上的乘客都昏昏欲睡,司机是整个车上看上去唯一清醒的人,他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神情严肃。偶尔看一眼反光镜,反光镜中有一个漂亮的女孩闭着眼睛侧靠在座椅上。
车子在刚驶进一个隧道的时候,忽然有一个男人大声喊,都别动,打劫。
喊声结束,车子从黑暗驶向了光明。所有人都看到一个瘦弱的男人拿着一把瘦弱的匕首站在车子中间,他有点紧张,对身旁一个坐着的男人说,大哥,这个隧道怎么这么短。
大哥站起来,大哥很强壮,他站起来后把小弟往旁边推了一把,小弟啊的一声弹出很远,爬起来以后说,大哥你为什么那么用力推我?大哥说我只用了一点点力。小弟说,啊?一点点力就把我推这么远?大哥说,少废话,把我们的口号再喊一遍。小弟捡起掉在地上的匕首,挥舞了几下,比刚刚更用力的喊,都别动,打劫。
一个男乘客问,劫什么?小弟回头问大哥,劫什么?大哥说,劫色。男乘客说,奥,那不关我的事,你们继续。小弟走到男乘客身边,打了他一巴掌,训斥道,什么叫不关你的事,怎么这么没有公德心?男乘客被打哭了,问,大哥,那你想要我怎么样?小弟说,你应该站起来和我们英勇搏斗,赢了你就是英雄,输了大不了就是烈士。男乘客说,我肯定赢不了你们,我也不想成为烈士。小弟说,那你就坐着别出声。
大哥在车厢里来回走了两遍,淫荡的目光在每一个女乘客的身上扫一遍,当他看见那个被司机偷看的美丽女孩时,说,就是你了。小弟看见大哥选好目标,喊,都低下头不许看。
女孩呆呆的看着大哥,大哥说,姑娘,人的一生要经历很多挫折,我现在就是你的挫折。
女孩又看了大哥几秒钟,说,不就是想那个吗?何必费这么多事?不过先说好,我是收费的。
突然紧急刹车,两个歹徒滚到地上,一位肥胖的大姐迅速从座椅上起来,一屁股坐在大哥的身上,大声喊,快来呀,我们一起制服他们。其他乘客看见强壮的一个歹徒已经被大姐坐在身下动弹不得,一哄而上抓住那个小弟。
司机走过来对大姐说,你可以起来了,我看他快不行了。
大姐看了一眼被坐的直翻白眼的大哥,嫉恶如仇的说,最恨你们这些对我们女同胞心怀不轨的男人,我生为女人,就是要惩罚你们。
大家讨论该把他们怎么办,有的说扔下车去,有的说打一顿再扔下车去,还有的说每个人都应该把他们暴打一顿,再扔下车去,吵吵嚷嚷,众说不一。司机在后面咳了好几下也没人听见,最后只好更大声的说,让我说一句吧,我有个主意。一个乘客说,今天最大的功臣是司机,多亏他突然刹车,虽然平时最恨的就是司机突然刹车,但是今天紧急刹车才使歹徒摔倒,我们才有机会制服他们,我们都听司机的吧。有几个乘客应道,好,都听司机的。司机说,我们和歹徒的区别就是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本来遇到这种事情我们是只有报警的义务的,但是既然已经制服他们,现在就应该把他们送到警察局,让有经验的人民警察来惩罚他们改造他们,大家看行不行。
大家一致说行。
司机又说,送他们去警察局车子需要下公路绕道去附近的县城,这样会耽误一些时间,大家没有意见吧?大家说没意见。
司机说,那就先把他们绑起来,谁有绳子先借用一下。
一个男乘客说,可是我老婆生孩子,我得快点赶回去。大家说,你老婆生孩子,又不是你生孩子,你急着回去干什么?男乘客说,我听人家说,孩子生下来后,第一眼看到谁就会长的像谁,我得让我的孩子第一眼看到我。一位看上去很有生孩子经验的大姐说,小伙子,小孩子生下来第一眼看到的都是接产大夫,大夫戴着口罩,张着血淋淋的双手,所以孩子生下来后都会大哭,长大以后都怕医生,就算你赶回去也是来不及的。男乘客说,可是。。。。。。大家说,没什么可是,送他们到警察局我们就都是英雄了,你的孩子会为你骄傲的。男乘客还说,可是。。。。。。司机说,好了好了,小伙子,我会很快的。那个大家谁有绳子拿出来用一下,没有?那就用裤带,男同志都把裤带解下来,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家的这个行为会成为英雄事迹被媒体报道的。小伙子,你就带个头吧。男乘客哭丧着脸说,可是。。。。。。好吧。说完解下裤带交给司机,其他男乘客都解下裤带。
司机先把大哥绑在座椅上,再把小弟绑在大哥的腿上,警告说,休想抱有一丝逃的想法,群众雪亮的眼睛可都盯着你们呢。
车子下了公路,拐到另一条路上,没开多远,路边有一个人在招手。司机停下来,那个人问,是去县城吗?司机说,是是是。那人问,多少钱?司机说,50块钱。那人说,太黑了吧,没多远。司机说,油价上涨没办法,我们也得吃饭是吧?那人想了一下说,好吧。一个乘客嘀咕,怎么司机都这德行。
那人上了车,在车里转了一圈,发现只有一个空座,坐下以后,更是惊奇的发现旁边座位上有两个人用裤带被绑在了一起。一个乘客对他说,这两个人是劫匪,我们一起制服了他们,现在正准备送到前边县城的警察局去。
那人若有所思的说,哦,是这样。车子又开了五分钟,刚刚上车的男人突然走到司机的身旁,拿着一把刀架在司机的脖子上说,停车。司机停车后问,你也是打劫的?劫什么?男人说,我不是打劫的,刚刚打劫的两个人是我朋友,你们把他放了,要不然我就放了你的血。这时一个男乘客站起来,慷慨激昂的说,不能放,为了正义,就算砍我的头流我的血也不能向邪恶低头,我们要和恶势力斗争到底。司机忙说,你别激动,他现在可是要放我的血。男乘客又说,就算砍你的头放你的血,我们也要和恶势力斗争到底。男人说,有种,那你过来。男乘客坐下去,说,你不就是想要挟我们救你的同党吗?告诉你,就不放。
那人作势用了一下力,说,放不放?司机忙说,放放放,旁边那位同志,解开他们的裤带。
被点到的一位大姐说,啊?司机说,松绑。大姐说,奥,这个意思。
两个人被解开后,男人说,你们先下车。大哥走到车门口又返回来,一把抓起那个漂亮的女孩说,你跟我下车。
男人随后跳下车,把刀架在女孩的脖子上,对司机说,快走,往回开,不许回头,不许报警,否则我放这个女孩的血。司机摸了摸脖子,自语道,什么英雄烈士,还是活命最重要。踩油门一溜烟的走掉了。
车子开走以后,大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多谢壮士搭救。
男人扶起他,说,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女孩在旁边说,感情你们不认识啊。
大哥说,相逢何必曾相识。
小弟说,对啊,我们不认识,你为什么要救我们。
男人说,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应该救,可能是天意吧。
大哥说,那壮士叫什么名字。
男人说,小达,你们叫什么?
大哥说,我叫王林,他叫李贺。
小达问,你们在那辆车上劫财吗?
李贺说,我们是劫色的。
小达说,劫色?你们干嘛劫色?
王林说,其实我们以前一直是劫财的,但没有什么成就,我分析了一下,前景也不好,虽然现在人们都越来越有钱了,但是也越来越爱钱胜过爱命。倒是发现劫色是顺应时代,大有可为的行业,因为现在的女孩好像都越来越不太在乎什么贞操,名誉,所以我决定该行。
小达说,这一行不好,太作孽,你们再改别的吧,行不行。
王林说,行,听恩人的。
小达又说,其实这一行也不一定好做,每个时代都会有烈女的,说不定你们就会碰到。姑娘,他们要劫你的色,你怎么办?女孩说,完事以后我会自杀,变成鬼天天晚上去找你。
小达说,看见没有,这就是烈女。但是姑娘,你不应该等着完事,你应该先誓死反抗,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说,玛丽。
王林说,她才不是烈女,她是妓女,刚刚在车上她说自己是收费的。
小达说,你是妓女吗?
玛丽说,不是。
小达问,那你为什么这么说?
玛丽说,我妈说了,如果遇见有人劫色,就这么说,他们就会觉得你脏,不碰你。
三个男人相视大笑。
玛丽问,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小达说,不可以,你要是报警怎么办?我们得看着你。
玛丽说,我绝对不会报警。
小达说,不相信你,等十天半个月后再放你走,就算那时你报警,说有人曾在十几天前企图劫你的色,警察也不会相信,只会认为你是性幻想。
四个人站在路边说话,路不宽,只有两车道,让人感觉如果是一辆大车开在上面,这就变成了火车道。路两边有高大整齐的白杨树,向前望去,如同置身在一根管道里。白杨树的后边是大片的麦田,四月份,深绿色的麦子不计其数密密的挤在一块,风吹在上面像吹在湖面上,吹出一个圆圆的坑。
过了十几分钟,没有看见一个人,也没有一辆车经过。李贺说,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玛丽指着地上四个人的影子说,瞧,这不是人影吗?
王林说,那我们现在去哪里?这地方我可不熟。
小达说,照我的分析,司机和车上的乘客一定会报警,他们会跟警察说我们朝县城方向去了,而警察比一般人要高明一些,会认为我们一定朝反方向走,我们要比警察再高明一些,朝着他们认为的反方向走。
李贺问,那我们到底朝哪走?
小达说,去县城。
玛丽问,前面的县城叫什么?
小达说,路城。
他们四个人在路边缓慢移动,一直等到太阳快要落山也看不见县城的半点踪迹。突然玛丽叫起来,快看,那是什么东西。
几个人同时回头看过去,李贺说,不就是个草堆吗,有什么大惊小怪。
玛丽说,不对,你看它在动。
等草堆移动到跟前,几个人才看清楚原来是一辆拖拉机拉着一堆草,草完全把车子覆盖,别说司机,就连车子也看不见一点,要不是有突突的声音,几个人真以为大白天遇见鬼了。
小达说,拦住它,我们搭车。
王林说,他这速度不见得比我们先到县城。
玛丽说,我快走不动了,搭车吧。
小达跟着车子走了几步,没找到司机在哪,大声喊,大哥大姐还是大叔大婶,我们想搭个车。但是拖拉机的声音太吵了,他连自己都听不见喊了什么,他只好跑到车子前面让车子停下来。车子停下来以后从草堆里钻出来一个胡子拉碴的大汉,他怒气冲冲的对小达说,你想死啊,没见这高速行驶呢,要不是我刹车及时,撞着你怎么办?
小达说,大哥你消消气,我只是想搭个车。
大汉说,不行。
小达陪着笑脸说,我给车钱。
大汉说,给钱也不行。
这时王林几个走过来,小达提高声音说,这位女同志走累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们就是想搭个车。
司机见他们四个人,且其中两个一脸坏相,想他们今天是非搭车不可了,提速跑掉,但估计不到十米就会被追上,只好答应他们了,便说,看在女同志的份上,就答应你们,但是至于坐在哪里你们就自己想办法了,说完又钻进草堆发动车子。
小达说,快上车。
玛丽绕着车子转了一圈,说,这坐哪啊。
小达说,你上去就自然有地方了,王林过来,我们先帮她上去。两个人把玛丽扔到草堆上,扔上去就陷阱去不见了。
王林说,我去问问司机到不到县城。问完以后回来说,到县城,城北的造纸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