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终究还是憋不住了,担心到底还是会有,三年前,他就在生死簿上看到了结果,憋了三年,如今临近白菲菲生产,他却越来越焦虑。
生死簿是分上中下三部分的,上部最厚,记载的是普通人的转世,以墨渊的官阶是可以随便看的;中部记载的是一些能人异士、动植物精怪等等的转世,耗费一点修为,也是能看全的;而下部,则是一些特殊群体的转世,很少,但只有生辰八字,出生家庭等等,整体命格得花费很大的修为才能看到。
而白品堂和那残魂的转世,恰好都在下部分,墨渊想看,也不是看不到,但他鬼使神差的,竟然也不敢去看。
看吧,害怕看到一些让自己更加纠结的东西,不看吧,疑神疑鬼的,比墨九幽还不淡定。
弄得他这些日子脑袋都大了。
墨九幽看着他,一脸淡然道:“墨渊,你忘记我说的话了?三年前我就跟你说过,童心引渡之后,一切都再与我们无关,不准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也不要再跟我提分毫。”
“可是……”墨渊仍然不死心,“可是被你补全的残魂,最后还是回了白家,兜兜转转,回了原位,难道你不好奇……”
“不好奇。”墨九幽当即打断,“墨渊,我最后再提醒你一次,不要再提这件事情,如果觉得最近事情太少,太闲,可以来帮我一起批改这些奏折。”
墨渊连连摆手,劝道:“主子,你也别太累着自己了,这三年,你这冥王当得也太勤恳严苛了,底下当差的,工作量比以前一下子多了一倍都不止,个个苦不堪言,你知道大家私底下都怎么形容你吗?”
“怎么形容?”墨九幽问道。
“冷面阎王。”墨渊小心翼翼的说道,“还有更难听的。”
墨九幽皱起了眉头,问:“难听到什么程度?”
“我不敢说。”墨渊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没事干嘛提这个,但接收到墨九幽射过来的凌厉的眼神,还是视死如归道,“鳏夫脸。”
“什么?”墨九幽脸都黑了,“什么叫鳏夫脸?”
墨渊吓得啥都不敢说了,转身拔腿就跑。
墨九幽郁闷的摸了摸自己轮廓鲜明,俊朗如铸的帅脸,嘀咕道:“一个个还是太闲了,才有时间嚼舌根。”
……
接下来的一个月,白菲菲的肚子每天都在长大,但她整个人状态却特别好,不浮肿,不失眠,行动自如的很。
白玄武将七门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不让她担心半分,柳伏城每天有时间便回来陪着她,早早地准备了一堆生产需要的东西、婴儿服等等,没事陪着白菲菲散散步,睡前还帮她按摩,简直就是一24孝好老公的典范。
但凤灵犀就没这么好受了。
怀胎前两个月,她什么感觉都没有,从第三个月开始,迟来的孕吐反应差点没把她折腾死,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不说,脸色也黑气腾腾的,整体状况很差。
凤青帆也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用,到了后来,凤灵犀整天就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
可睡也睡不踏实,总是做噩梦。
不是梦到自己被淹在漆黑的水中,四周围绕着一圈一圈的,仿佛要吃人似的孤魂野鬼,就是梦到那个老神棍来跟自己抢孩子。
后来凤青帆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派人出去找三年前,凤灵犀在古镇上遇到的那个老神棍,但始终都没有丝毫音讯。
这事儿,大家一直瞒着白菲菲,直到重熙说漏了嘴,白菲菲那时候离临产日期都不远了,还是坚持要去看望凤灵犀。
柳伏城没办法,亲自开车送她过去。
直到看到了床上躺着的,又黑又瘦的凤灵犀,白菲菲都不敢相信,只是怀个孩子,竟然能把一个水灵灵的大美人折腾成这副模样,心疼的拉住凤灵犀的手,轻声问她怎么样。
说来也奇怪,白菲菲一来,凤灵犀的状态立刻好转了很多,那天中午破天荒的吃了一大碗米饭,喝了一碗汤,吃完就睡,没有吐没有做梦。
可等到白菲菲下午回去了,傍晚的时候,凤灵犀又故态重萌,吃不下,睡不踏实,噩梦连连。
最后凤青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又把凤灵犀送去了白家庄园,奇怪的是,一到了那儿,凤灵犀的状态立马好转,能吃能睡,短短几天,往日神采便回来了。
就连她自己都感叹:“看来小四真的是为你们白家生的,这个小没良心的,还没出生,胳膊肘就往外拐,真没出息。”
白菲菲咯咯的笑:“只能说这孩子或许真的跟白家有缘,只要你好,就安心的在这儿住下,医师也不用两头跑,等我生完了,再接生你的,方便。”
凤灵犀也不客气,就那样住下了。
……
旧历六月十六的夜里,白菲菲起夜,肚子隐隐的就有些痛,回来躺下,就觉得不对劲了,哼唧了两声,柳伏城条件反射的爬起来,紧张道:“怎么了?”
“肚子痛,一阵一阵的。”白菲菲本想忍忍,但痛的越来越厉害,说道,“感觉可能是要生了。”
柳伏城一骨碌爬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你先躺好,我去叫医师过来。”
没一会儿,医师过来检查,果然是要生了,整个白家庄园大半夜的都沸腾了起来,手忙脚乱的忙着。
柳伏城本来是要陪着白菲菲的,却被白菲菲吼出去了,害怕他在那儿帮倒忙。
凤灵犀被勒令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一直等到凤青帆来陪着她。
整个生产过程还算顺利,凌晨三点左右,孩子已经呱呱落地,白菲菲累的靠在床头,眯着眼睛休息,等着一会孩子被清理好,裹好了送过来。
柳伏城急,重熙更急,听到第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的时候,她就蹦了起来:“我妹妹出生了,我妹妹终于生出来了!”
地若赶紧将她拉到一旁,让她别大呼小叫的,柳伏城眼巴巴的瞅着房间门,想去推,又怕被骂,只能搓着两只手干等着。
直到医师打开门,说已经可以进去了,乌泱泱的一群人往里去。
小婴儿被包裹好,搂在同时也清理干净的白菲菲的怀里,刚哭过,小脸红扑扑的,闭着狭长的眼睛,小嘴不自觉的一裹一裹的,很是可爱。
其他人看了一眼,都出去了,只留下柳伏城陪着白菲菲。
他坐在床边,看着疲惫的她,说道:“谢谢你小白,又给我添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儿。”
“别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这么一丁点的小孩子,哪里就看出来美丑,也不怕别人笑话。”白菲菲揶揄着,转而又压低声音说道,“不过是真的比鹤琦生出来的时候,好看多了。”
柳伏城立刻自责道:“那时候怪我没照顾好你,这一次果然就不一样了。”
正说着,怀里的小家伙醒了,也不哭,提溜着大眼睛朝着两人看。
按道理来说,这么小的婴儿,是看不清什么的,刚生下来到现在,她是闭着眼睛哭,闭着眼睛睡,结果现在一睁眼,夫妻俩都愣住了。
那一双异瞳,清亮如水,一只墨绿色,一只琥珀色,镶嵌在狭长的眼眶里,说不出来的漂亮。
白菲菲看着柳伏城,柳伏城也看着白菲菲,两人都惊讶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而不远处,一道黑色的身影静静地站着,周遭的结界屏蔽了外界的感知,他也直直的盯着那小婴儿,挪不开眼睛。
小婴儿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朝着这边看过来,男人像是被什么一下子击中了似的,竟然心生一丝怯意来。
然后他默默的转身,离去。
小婴儿毫无征兆的哇哇大哭起来,将白菲菲和柳伏城的神志拉回来,忙不迭的哄着。
白菲菲说道:“可能是饿了,我先喂她。”
柳伏城就在一边守着打下手,等到好不容易将孩子哄睡着了,柳伏城问:“小白,孩子已经平安出生了,我们还没给她取名字呢。”
“你取吧。”白菲菲说道,“说好了的,跟我姓。”
柳伏城摸摸下巴,想了想,说道:“就叫若瞳吧,上善若水,明净如瞳,跟她的这一双异瞳很配。”
“白若瞳,也好。”白菲菲说道,“希望她这辈子,善良,开心,明镜一般的纯粹、坦荡就好。”
……
墨九幽还是去了白家庄园,谁也没有告诉,悄无声息的去,悄无声息的回。
却没想到半路上,却遇到了墨渊。
墨渊像是守株待兔一般的等在那儿,看到墨九幽从白家庄园出来,便忍不住冲上来,像是揪住了墨九幽的小辫子似的,说道:“主子,你看你,不还是忍不住来了吗?见到那女孩儿了?”
“你是在审问我吗?”墨九幽不高兴道。
“不,不是。”墨渊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偃旗息鼓,跟在墨九幽身后,唯唯诺诺道,“我紧张,很紧张,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生死簿就在你那儿,别告诉我这三年,你一眼都没看过。”墨九幽一边说一边往前走。
“看过,当然看过,要不然那天我也不会去找你。”墨渊说道,“怎么样,主子,那女孩儿……”
“很漂亮,有不输白溪的美貌,有跟我很像的一双异瞳。”墨九幽坦荡道,“但我从她身上,更多的是感应到属于我的蛟龙灵气,而没有半分地母灵力,甚至是白溪的气息,她不是她。”
墨渊的心,咚的一声放回了肚子里:“所以这孩子跟白溪,跟地母之心一点关系都没有,对不对?反而更像你一点。”
“毕竟我的一只蛟首融入她的魂魄里去了。”墨九幽忽然严肃道,“但这件事情不允许跟外人透露半分,对她以后不好。”
墨渊一个劲儿的点头:“我知道轻重。”
转而又不禁感叹:“这孩子生来就是个享福的,家底厚,自身又传承了你的蛟龙灵气,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墨九幽没吭声,背着手往前走,墨渊又忙不迭的跟上去,巴拉巴拉的说着:“再有两个月,凤家那边也要生了,那是白品堂的转世,到时候可就没这么顺利了。”
“那是你看重的人,你自当要多费点心思。”墨九幽说道,“这些事情不用请示我,我很忙,还有,过段时间我要闭关清修,你准备一下,安排好冥界上下的事情。”
墨渊连连点头:“放心吧,一切交给我。”
……
白菲菲这一胎生完之后,墨渊持续三年的焦虑,瞬间好转,只要墨九幽不掺和,一切万事大吉。
那天,墨九幽回到冥界,直接去了禁地。
王水河的崖壁上,他背着手,站在那儿很久很久。
白溪,你看,你的残魂都已经投胎转世,重新回到白家去了,你……在哪儿?
真的就……回不来了吗?
三年了,墨九幽无数次徘徊在王水河边和伏魔台上,努力的去感应着白溪,哪怕是地母之心灵力的存在,但始终什么都没有。
他知道,地母之心的灵力,即使在刀山箭海之中四分五裂了,终有一天,也会在这天地间的某一处重新凝聚起来,但属于白溪的那一抹残魂,很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还有妗妗。
当年,巫祖伙同魔界攻入冥界,地母在那一场斗争中,也是四分五裂了,作为当时的依附于地母之心应运而生的地母,妗妗,最终也只剩下一丝残魂,附着在地母之心的灵力中,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借白溪的身体,与地母之心的灵力一起,融于白溪的血脉之中,才有了后来的白溪。
而这一次,白溪选择跳下伏魔台,墨九幽明白,她就是为了做最后一次割舍,将那本体的残魂、地母之心的灵力、妗妗的残魂,以及属于她自己的那一缕残魂,全都彻底的分离开来。
她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了天地,把所有的一切,都还了回去,回归到最原本的状态去。
而这一抉择造成的最终的结果,有着太多的未知性。
如今本体的残魂已经被墨九幽补齐,投胎转世,地母之心的灵力终有一天还会重新凝聚在这天地之间。
可属于白溪自己的残魂以及妗妗的那一抹残魂,很可能在刀山箭海之中,彻底的灰飞烟灭了。
也有可能,某一日,她们都会以别的形态再回来,或者……只回来某一个。
墨九幽心里也很乱,他当然希望她们能回来,但又怕。
怕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
正如当年墨渊所说,作为冥王,可以有冥王妻,可以纳妾,但他在内心最深处,却根本无法做出最终的决断。
妗妗是他的初恋,是旧爱,曾经为了他牺牲很多,但那一场浩劫,实质上也是妗妗在飞升渡劫,她的这一次渡劫,恰巧又被巫祖利用,可以说,那一场劫难,本就是因妗妗而起,经历了数百万年的时间的洗礼,伤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渐渐被抹平。
但白溪不一样,白溪本不该被扯进他们之间的种种之中来的,可以说,白溪才是最终那个受害者。
她是新欢,是墨九幽最惨淡的日子里的一束光,曾经甚至一堵抹平了他心中最深处的伤痕。
可也是她,最终亲手在他心底,撕裂开了一道更大、更深、更加刻骨铭心的伤痕,痛的他至今每到夜深人静,还喘不过气来。
很多次午夜梦回,墨九幽都会想,她怎么就这么狠呢?她很恨自己,对不对?
他会想,是不是永远不回来了,对白溪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不敢深想,可又忍不住去想,以至于白溪跳下伏魔台的那一段时间,他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可怕。
后来他发现,只要让自己忙起来,忙的满脑子都塞满了事情,就不会再去想那些事情。
所以这三年来,整个冥界被他的冷气压与高强度的工作压榨的苦不堪言,就连冷面阎王、鳏夫脸这样的词,都用到他身上来了,真是可气又可笑。
墨九幽离开王水河崖壁之后,去了九幽府邸。
一进去便问:“鹤琦呢?”
“主子在里面打坐呢。”鬼差立刻回道,“您要不先坐,我去叫他?”
墨九幽制止:“别通报了,我自己过去。”
很多时候,墨九幽都会这样,冷不丁的就出现在九幽府邸,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来看看柳鹤琦,有时候正碰上鹤琦在修炼,他也是在旁边静静地坐着,看着,也不打扰,一会儿自己就会离开。
别的鬼差不懂,但墨渊最清楚,那个时候,墨九幽在想什么。
他在等,等柳鹤琦成长起来,等到有一天,柳鹤琦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的退位,将柳鹤琦推向冥王之位。
这一次,他没有很快就离开,一直守着柳鹤琦打坐完成,坐在一边和蔼道:“鹤琦,你母亲生了,要回去看看吗?”
鹤琦立刻点头:“是要回去看看的。”
墨九幽顿了顿,又问道:“鹤琦,你怪我吗?怪我自私的将你留在身边,逼着你修炼,安排你的命运吗?”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新
349、鳏夫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