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伏城被我说的一愣,转即明白过来。
怎么可能没有两手准备?
他们外围必定有援兵,而这个援兵肯定是在内部一切都准备好了的时候杀过来,将我们里外包抄。
而内部,就等着胡敏君生产,这个生产的吉时,应该也是一早就定下来的,多一分少一分都会出差错。
柳伏城坚定道:“不管怎么说,外面比里面会安全一点,没时间了,听话,留在外面。”
他说着,伸手做了一个结界,直接将我困在了结界里面,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转身进入胡敏君家的院子。
我毫不犹豫的出手去震结界,我明白柳伏城在担心什么,但这种时候,重要的是拿下胡敏君,而不是考虑个人的安危。
我可以变成彻彻底底的女魔头,对付我,总比对付对方来的简单一点。
但柳伏城的结界,单纯的用内力根本打不开,我只能召唤出战令,想要利用战令破结界,虽然冒着风险,并且有些辜负凤青帆给我输的凤凰灵力。
可还没等我发力,一道亮彻整个天地间的闪电,不偏不倚的冲着胡敏君家的院子打下去。
一时间,眼前白花花的一片,耳朵是失聪的,地动山摇。
弹珠大小的火球噼噼啪啪的,如子弹一般穿透周围的墙壁、地面等等,包括结界。
结界就那样被破了,我一手抓住旁边不知道什么,极力稳定身形。
一切发生的触不及防,虽然这道闪电是我们之前就知道可能会来的,也明白威力会相当大,但却没想到会这么大。
按照柳母说的经验,当初她跟着柳春生随军,就是在这样一道闪电之后,柳青鸾呱呱坠地。
而今天,胡敏君的肚子,也同样如此。
我好不容易凝神静气,看向院子,所以,这个时候,一切都晚了吗?
胡敏君应该已经生产了,我们终究是晚了一步吗?
那刚才进去的他们,现在应该正在遭遇前所未有的攻击。
我用力撑起身体,抬脚朝着院门奔去。
院墙上,几十个黑漆漆的小洞几乎将那面墙打成了筛子,这会子还冒着黑烟。
一脚踏进门槛,并没有看到我想象中的那种激烈打斗的场景,我踉踉跄跄的往前走。
胡敏君嫁的,毕竟是这一片的首富之家,院子几进几出的,很大。
我从外往里走,穿过一个大院和一座小花园,再往后,终于听到了打斗声。
心中一凛,站住,再次运气,确定心神稳定之后,才跨过拱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一片黑烟,是刚才闪电造成的,有点呛人,眼睛被呛得有泪。
前方,一群人围着一个人在打,认出是我们的人,我心中微微有些奇怪。
被围在中间的,是满身血污的花娘。
她应该是被反噬过,嘴角有血,胸前被大片的黑血浸湿了,整个人看起来很虚弱,眼看着落了下势,束手就擒是迟早的事情。
院落里,还有另外几队人马在打,无一例外,都是我们的人占了上风。
我本该高兴,但心里却隐隐的觉得不对劲,怎么会是这样?
我穿过他们,途中挡掉了几次攻击,冲着院落的主建筑而去。
跨进大门,浓郁的血腥味传来,呛得我胃里一阵翻涌。
东屋里,隐隐的有声音,转身走过去,正对上柳伏城。
柳伏城看到我,像是方才才想起了什么一般,我心中大惊,会是怎样的情况,让他忘了我还在外面的结界之中?
柳伏城伸手冲我招了招,我走过去。
东屋里,大家都在,围着床。
床上,一片血污,胡敏君躺着,直挺挺的躺着,圆瞪着眼睛,分明已经断了气。
她的肚子上盖着一块白布,上面一片黑血,有血顺着白布的角,滴答滴答的往床沿下落。
惨白的脚踝上,也全都是血。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我已经崩溃了。
胡敏君死了,肚子里的东西,显然不会还留在这儿,可关键是,如果他们成功了,这一屋子的人,怎么又回如此的安静,以及……悲伤?
当我的视线再往下移的时候,越过前面人的肩膀,这才看到,床前面大概半米远处,柳青鸾躺在柳昆仑的怀里,眼睛眯着,嘴角、身上,也是血。
柳昆仑抱着她,抬头看着,又埋首再她的胸前,来来回回,我听到抽噎声。
柳昆仑在抽噎,怎么可能啊?
柳昆仑是谁啊?他这种人,会有流眼泪的时候?
“青鸾,对不起,对不起……”
柳昆仑一直小声的道歉,声音闷在柳青鸾的胸口,不仔细听的话,根本分辨不清楚。
好一会儿,柳青鸾才忽然笑了一下,可仅仅是这一下,立刻有血从她嘴里溢出来,随即被呛住,剧烈的咳嗽,血沫蹦出来,两只眼睛直翻眼白。
柳昆仑立刻帮她输真气,吊着她最后一口气。
柳青鸾好不容易缓过来,嘴唇一张一翕,几乎是用尽全力,好不容易说出几个字:“梦祁……”
“梦祁该走了……”
柳昆仑身子一僵,忽然就没绷住,我能看到他侧脸,有泪珠沿着下巴往下掉。
“梦祁……不是青鸾……”
“如果……如果有来生,梦祁不想再做青鸾。”
柳昆仑埋首在她的胸口,肩膀不停地抖。
“梦祁……不想做青鸾的替身。”
我听着这一声声,一句句,带着气音,仿佛从深渊里传出来的歇斯底里的呐喊声一般,明明声音很小很小,却狠狠地撞击着我的心。
柳梦祁是柳昆仑的青梅,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她将自己这一辈子,最美、最温柔的岁月,交给了柳昆仑。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吧,我没有亲身经历他们那个时代,没有亲眼目睹他们的爱情,但我甚至可以自己想象,那时候的柳昆仑,并不像今天我们看到的这样,城府深,处处算计,卧薪尝胆数万年,就为了等到一手遮天的那一刻。
可是,我是参与了柳昆仑生夺江城龙族,以及他成为江城龙王之后的所有时光的,我曾经诧异于柳昆仑性格里面巨大的反差。
一个那样工于心计,甚至觉得他如此阴鸷的一个人,为什么在掀倒柳万山,夺回柳青鸾之后,瞬间变成一个没有多大野心,一心宠妻的男人了呢?
那时候的不懂,却变成了此刻的理所当然。
如果当年柳梦祁没有早逝,如果他如愿以偿的将柳梦祁娶进门,或许,他一辈子都不会去想什么争权夺利。
他会安安稳稳的跟柳梦祁一起,厮守终生。
他们会刻意的去远离一切斗争,一切阴谋诡计,生几个孩子,相夫教子,白头终老。
可是,命运跟他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中途带走了他此生挚爱,在柳梦祁断气的那一瞬间,他下意识的做出的动作就是,留住柳梦祁的魂魄,从此,长达十数万年前,等待着一个时机的到来。
他要让柳梦祁回到他的身边,他要为柳梦祁报仇。
不难想象,害死柳梦祁,毁了柳昆仑一切幻想的那个人是谁。
直到他等来了柳青鸾的降生,等来了这样一个绝佳的契机,他在柳母生产之际,摄走了本该投胎转世的柳青鸾的魂魄,将柳梦祁的魂魄注入到新生儿的身体里,让柳梦祁,替代柳青鸾活下去。
“昆仑……昆仑……”
“我在,我一直都在。”
“哈……”
又是一个气音,女人的唇角裂开,绽放出一个带着血痕的笑,那抹笑,凄美得扎人心疼。
她的脸色由惨白,忽然回血了一般,变得红扑扑的,眼神也变得清明起来,我当时便抱着柳伏城的膀子,眼泪掉了下来。
这是回光返照啊。
“哈……昆仑,我是谁?”
“梦祁……”
柳昆仑说完,盯着女人,忽然又改口:“青鸾……”
“你看,你也分辨不清了,是不是?”
我一愣,泪水还挂在脸上,不可思议的看着女人。
柳伏城伸手搂住我的肩膀,很用力的搂住。
“昆仑,你好傻,真的,好傻好傻。”
女人努力的抬起血淋淋的手,柳昆仑一把握住,放在脸颊上。
女人的手指轻轻地抚着柳昆仑的脸颊,一直微微的笑着:“我要走了。
如果有来生,梦祁不想再遇见昆仑。
也请你,将深爱着梦祁的那个柳昆仑,还回去,好吗?”
“梦祁,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柳昆仑崩溃的想要解释着什么,可是却怎么也解释不清。
“就当做了一场梦,好吗?”女人满眼深情的看着柳昆仑,说着,“大梦一场,昆仑,该醒了。”
说完这句话,女人不停的抽气,眼睛翻白,瞳孔涣散,抓着柳昆仑的手,青筋高高的鼓起。
却在某一个瞬间,一切归于平静。
柳昆仑失控的大喊:“梦祁!”
“摄魂!摄魂!”
柳昆仑忽然抬起通红的眼睛,冲着柳伏城喊,癫狂的样子让人心痛。
柳伏城冷静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盯着柳昆仑。
好一会儿,他才说道:“小叔,放过她吧。”
“如果她还留恋这个世间的话,她不会在闪电打下来之前,以这种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你留了她这么多年,对她来说,是一场囚禁,而不是救赎,她想把这个躯壳,还给青鸾,你不懂吗?”
“闭嘴,你给我闭嘴!”柳昆仑大吼,盯着柳伏城的眼睛,像是要吃了他一般。
柳伏城很冷静,并没有因此而退缩,继续说道:“你分得清吗?”
你……分得清吗?
这是柳伏城质问柳昆仑的,也是柳梦祁最终抛给柳昆仑的问题。
我一开始还不懂,但很快,我便明白了过来。
柳昆仑手里握着的,那个玉葫芦里面的魂魄,并不是柳青鸾的所有魂魄。
如果是,那么,柳青鸾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应该带着柳梦祁的所有记忆,毕竟,柳昆仑想要留下来的,是柳梦祁,他没有理由留她下来,还封掉她全部的记忆,并且这么多年毫无破绽。
更重要的是,柳青鸾曾经追着柳伏城不放,试想一下,如果柳青鸾的身体里,只驻扎着柳梦祁一个魂魄,这种事情可能发生吗?
这大概就是柳昆仑所有计谋中,最大的破绽。
当年,他摄魂,并未能够将柳青鸾的魂魄全都摄走,毕竟柳青鸾本应该是龙族天女。
天女的气运,守住了柳青鸾一部分的魂魄,而柳梦祁的魂魄,充其量只是做了填充品,并且可悲的是,柳青鸾的天女气运太强,即使不全,也压了柳梦祁一头。
所以啊,柳梦祁的魂魄在柳青鸾的体内,这是支撑着柳昆仑一直坚持下去的支柱,可这数万年来,柳昆仑一直看着,暗中护着柳青鸾一点一点成长起来,他没能找到契机帮助柳梦祁扳回一句,反而……
反而将自己折了进去。
所以,才有了柳梦祁最后的那一句:梦祁不是青鸾,梦祁不愿做青鸾的替身,如果有来世,梦祁不想与昆仑再相遇……
当一切全都想清楚之后,我的心底,犹如被一块巨石压着一般,吐不出来,浊气横生。
柳梦祁的意难平,造就了她最后的决绝,也在柳昆仑的心口上,狠狠的拉开了一个巨大的伤痕。
柳伏城的质问,就是在这条伤痕上,狠狠地撒了一把盐。
柳昆仑有多痛,反应就会有多激烈。
但等到疼痛缓解,等到意识恢复冷静,他就会有多泄气。
“放了她吧。”柳伏城继续说道,“放了她,也放了你自己,小叔,一切都变了,你……也变了。”
柳昆仑木然的抱着柳青鸾的身体,仿佛浑身的气力,甚至是他周身的魂魄,都跟着一起被抽离了一般。
柳春生压抑的哭声在一侧响起,如果柳母在这儿的话,估计早已经哭天抢地了吧?
周围所有人都看着柳昆仑,等着他最终的决定。
直到柳昆仑一把将柳青鸾的身体揉进了怀中,埋首在她的心口,长长的吼了一声。
我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无法对这件事情做出评判。
谁对谁错,孰是孰非,遇上了感情这件事情,本就是剪不断理还乱的。
柳伏城感觉到了我此刻波涛汹涌的心路历程,用力的将我搂进怀里,下巴顶着我的头顶,一只手轻轻地抚着我的后脑勺,像是在无声的安慰。
“昆仑……”
柳春生忽然出了声,语重心长,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最终只能忍住,眼巴巴的看着柳昆仑。
柳昆仑紧紧地抱着柳青鸾的身体,像是麻木了一般,根本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柳春生只得又说道:“昆仑,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如果……如果你想留住梦祁,请……请把青鸾的身体,还给我这个父亲。”
柳昆仑仍然置若罔闻。
柳春生试探着上前,伸手想去将柳青鸾的身体接过来,手还没碰到柳青鸾,柳昆仑忽然伸手,一把扼住了柳春生的咽喉。
他一只手还圈着柳青鸾的身体,另一只手,扼着柳春生的咽喉直接将人给举了起来。
柳伏城叫道:“小叔!”
柳昆仑一把扔开柳春生,抱着柳青鸾的身体,腾升成龙,眨眼间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柳春生轰咚落地,立刻又挣扎着起来,伸手冲着半空中叫道:“青鸾,我的女儿!”
可,一切都是徒劳。
“孽缘!真是孽缘啊!”
“这个混账,到底要对青鸾怎样?她有何过错?”
“青鸾,我苦命的女儿!”
……
柳春生整个人瘫在地上,捶地哭喊,哪还有江城龙族曾经的大长老的样子?
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柳春生为了柳青鸾,待在柳万山身边那么多年,隐忍着,为了什么?
就是等着有朝一日,能够等回一个完完整整的女儿罢了,可如今,一切却成了梦。
一直没有做声的凤青帆,这时候转向柳伏城,问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一切与我们设想的,出入太大。”
“胡敏君没能正常生产,那东西破肚而出,也是极大的伤了元气。”柳伏城说道,“玥儿被掳走,他不会放过玥儿,而他们预想的一切行动,也会延后,现在要做的是,找到他,阻止他利用玥儿。”
原来在闪电打下来之前,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所以,之前花娘用来威胁我们的青鸾,事实上,觉醒之后,没有跟我们说一句话的,是柳梦祁,她们那个时候已经角色转换了?”我问,“是柳梦祁的觉醒,做出了牺牲,阻挡了胡敏君的生产,对吗?”
柳伏城点头:“玥儿这个躯壳能够来到这个世上,本就是一场阴谋,只有柳梦祁的魂魄归位,这个局才能被破,是柳梦祁最终帮了我们。”
“青鸾,还能活吗?”
我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带着满心的希冀,柳伏城却摇了头:“不知道,一切,只能等。”
凤青帆也说道:“一切,不仅要看柳昆仑,还得顺应天道轮回,谁也把握不住老天爷的心思,不是?”
我心中钝痛:“那玥儿呢?玥儿又怎么办?她到底算什么?”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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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梦祁不是青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