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米露给陆勉擦洗了身上之后，又去哄睡小喜。
小喜睡着，已经是十点了。
米露还没有忙完，教陆勉说话。
陆勉的舌头无力，说话含糊不清，但是最近可以说一些简单的词。
米露的辛苦，他看在眼里。
陆勉道，“保姆……”
他喊出两个字。
米露都懂他的意思，说道，“还在找呢，我主要是想找一个靠谱的保姆来照顾你，小喜已经大了，最是粘人的时候，离不开我，我也不舍得让保姆照顾小喜，所以只能给你找一个了。”
陆勉嗯了一声。
米露在手机上翻找，找着找着就笑了。
陆勉疑惑，“笑，什么。”
米露道，“我开心，你总算醒过来了，虽然还不能跟我一起出去，但是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心音跟我说，你的身体就是三十多岁的正常身体，等恢复好了，你还可以活到一百岁。”
陆勉也笑了笑，“嗯。”
他手腕晃动，让米露躺下来睡。
米露躺在他的怀里，呼出一口气，“你倒下之后，我每天都像写日记一样跟你说昨天发生的事情，现在我习惯了，还是想跟你说，但是心情却完全不一样，因为我知道你会给我回应，以前却不会。”
陆勉眼眸温柔，“我，爱，你。”
他说得很慢，因为舌头无法弯曲。
但是这样慢，却让米露觉得格外浪漫，她喜欢得满心都是红色泡泡，“陆勉，我也爱你。”
陆勉好想抱紧她。
米露的眼神低
迷，低声说道，“阿勉，你会不会不要我啊。”
陆勉握紧她的手，表示不会。
他倒是很担心，米露有一天会放弃自己。
可是真的放弃了，陆勉却会开心。
假如自己永远这样，他希望她找一个好的归宿，而不是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
米露轻轻道，“睡吧，阿勉。”
陆勉睡不着。
他醒来之后，就一直这样躺着，康复之后，就是睡觉，已经不分昼夜。
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对他来说是常态。
康复训练一做，就又是一个月。
陆勉除了会说话之外，没有任何变化。
他依旧没有力气。
叶心音想到了一个办法，跟米露商量，“我们现在有一针药，可以给陆勉试一试，之前在动物身上做过实验，假如数据支撑的话，可以促进肌肉的生长，对陆勉现在的情况有很大的帮助。”
米露担心道，“你跟我商量，是不是因为这个风险很大。”
“有一定的风险，而且陆勉的情况有点复杂，所以这个决定，必须你来做，假如你不愿意，我就不动这个心思。”
米露犹豫片刻，然后道，“我再想想吧。”
“行，你也可以跟陆勉商量。”
其实这一针的作用，就是让米露做选择。
打完针之后，身体会变得正常，但是寿命肯定会缩短。
要是不打，那就是无归期的等待。
是要做几年的正常人呢，还是一直都这样。
就要看米露自己的决定了。
米露左思右想，最后还是选
择把这件事告诉陆勉。
米露把陆勉推着去了医院外面。
因为要做康复，所以陆勉一天有十几个小时在这里，米露最多把他推到附近的公园走一走，看看湖，看看奔跑的孩子。
陆勉的身子歪在椅子上，比以前更难看。
他感受着片刻的宁静和舒畅。
他问道，“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米露缓缓道，“今天心音跟我说了一件事，我想来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想像正常人一样自由行走，但是有期限，还是永远像现在这样？”
陆勉，“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目前还没有。”
陆勉沉思片刻，就做好了决定，“给我打针吧，不过是少活几十年。”
米露鼻子一酸，“我不会答应你的。”
“为什么？你难道要一辈子照顾我吗？”陆勉道，“我可以不打针，如果给我定了死罪，我一辈子都做植物人的话，那你就得离开我。”
米露不选择，“好了，这是我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你只管好好康复就可以了。”
陆勉看向自己的手。
因为做康复，吃了很多苦，手一直都在颤抖。
无法控制。
他此刻窝在轮椅里的样子，生活不能自理，完全就是米露的累赘。
他突然就很痛恨自己。
为什么要活着。
要是自己死了，米露彻底没了念想，现在是不是已经有新的家庭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米露就这么推着他，走啊走啊。
陆勉觉得米露的爱，就像塌下来的天。
天包裹着他，让他很有安全感，很幸福，可是，这一块天他推不掉，他心疼天的付出，却又无能为力。
许久之后，陆勉道，“有点冷了，你把我推回去吧。”
“好。”
下午米露还有事，吃过饭就走了。
保姆找到了，就在医院照顾陆勉。
陆勉单独找到叶心音，让她把那一针给打了。
叶心音叹口气，“你没有决定的权利。”
“我为什么没有，我是本人，对我用什么，我难道还没有开口的权利吗？”
“你没有理智。”叶心音道，“这药打下去，你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会死，米露没有告诉你吗？”
陆勉微鄂。
随即，他说道，“死了才好，要是我不能好起来的话，我这样活着不是拖累了米露吗？”
“你要是死了，米露也会跟着去死，你信不信？”
陆勉瞳仁一缩，“可是跟我这样消耗青春，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叶心音无法评价米露的付出。
爱情是强大的，强大的可以跟死亡对抗。
这一生米露的未来看不到头，她有很多条路摆在面前，可是她非要撞南墙。
撞坏了，也不肯回头。
叶心音跟陆勉道，“你知道吗，以前我跟陆景霄在一起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反对，因为我跟他之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几乎没有了结局可言，但是我们最后还是走到了如今，这是命，命是钢索，它不是捆在身上，是扎根在心里，米露愿意在你身上浪费时间，她甘
之如饴，这就是命，谁都改变不了的。”
米露的命，或许生来就苦吧。
古有望夫成石，现有百年不嫁。
都是为了那份执着。
叶心音道，“你再不好，再是累赘，但是谁都代替不了你。”
陆勉垂着脑袋，眼眶发红，“我的命太好了，遇到米露这么爱我，可我是她生命里的劫，我不该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