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骑飞来入成都!
监国的太子刘禅被这消息吓惨了,距离成都仅仅两百余里的汉嘉太守黄元谋反了!
刘禅慌乱不已,还是吴皇后识得大体,派人将朝中重臣和相府属吏请去东宫,为刘禅出主意。
眼见着大汉诸多臣僚到来,刘禅略微心安,抬了抬手对众人道:“黄元举郡叛逆,发兵数万,正向成都杀来,诸位卿家可有退敌良策啊?”
代掌尚书台的杨仪站了出来:“殿下勿忧,成都有丞相先前招募的三万新军驻守,可护得皇城无虞。”
刘禅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连连点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还是丞相神机妙算,早有筹划。”
益州治中从事杨洪也站了出来,提醒刘禅道:“贼寇已发兵包围临邛,还请太子殿下以陈曶、郑绰二人为将,持太子符令发兵,击退黄元贼兵。”
“这……”
刘禅有些犹疑,他的本意是将兵马留在自己的身边。
至于黄元叛乱一事,自有戍守各郡的兵马顶着,待父皇和丞相得知消息,自然会调度大将回来指挥击敌一事。
蜀郡太守王连也站了出来反驳杨洪道:“黄元举兵,不过是疥癣之疾,太子镇守成都万不能有失,派人安抚黄元即可。”
与此同时,王连提拔上来的吕乂、杜祺、刘干等人也纷纷上言,赞同王连的提议。
“臣附议,此时出兵非为上策,当以成都为诱饵,将黄元之军牵制在临邛一带,不可固守,也不可强攻,当采取示敌以弱之策,待陛下和丞相派遣领军之将回成都调度军事,争取一举拿下黄元叛贼而永绝后患。”
“臣附议,当示敌以弱,若是黄元见成都兵强马壮,攻取不下,势必返回汉嘉郡,携四县之民南下越雟郡,与已经自立的雍闿叛军相呼应!”
“臣附议,成都兵广粮多,城高墙厚。黄元贼兵势大,亦不能下也,可据此险要而守,待四方勤王之军来援!”
大汉朝堂也有派系之争,吕乂、杜祺、刘干皆是王连举荐拔用的能吏,如今站在王连的立场上,给出不能贸然出兵的缘由,朝堂众臣皆是深以为然。
仅仅是治中从事的杨洪,显得有些形单影只,但他丝毫不畏怯,面对王连四臣辩论道:“黄元素来心性凶暴,没有恩信,怎能有如此手段?他想要的,多半是顺江而下,或面见陛下陈情,或东投孙吴苟活罢了。只要以陈曶、郑绰两位将军,领一支精兵奔赴南安峡口,设好埋伏便能俘获黄元矣!”
出人意料,议郎孟光在杨洪言毕之后,也迅速站了出来,附议道:“臣附杨从事之议,临邛产铁,若被黄元得之,恐壮其贼志,当出兵援之。”
很快,平日里对朝廷并不感冒的太子家令来敏,也说道:“臣启禀太子殿下,临邛乃成都外围,仅百余里,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这两位先后出言赞同杨洪的出兵决策,倒是让众人觉得十分诧异,即便是首倡出兵之谋的杨洪,亦是如此。
来敏、孟光皆是文坛大儒,不过因为治学涉猎有所不同,早已是势同水火。以至于往日的朝堂庙算也多持异见,怎么今日却出奇默契地达成统一,真是稀奇!
刘禅见此,本来内心坚定的“固守成都”有些动摇了。
一句话说明白,王连、杨洪之流乃是外臣,不足以说服刘禅。
但来敏乃是太子家令、孟光又执掌少府,都是刘禅要听之信之的内臣,岂能不顾他们的意见。
就在此时,身边的宦官禀报道:“殿下,尚书郎蒋琬、李邵求见。”
刘禅闻言,连忙伸手宣进蒋琬和李邵二人。
此二人官拜尚书郎,却兼任相府曹掾,他们势必带来了相府的提案,这对陷入到左右摇摆的刘禅来说,无疑是来了一根定海神针。
蒋琬、李邵二人入殿后,对刘禅行完礼节,便由蒋琬奉上书信道:“此乃相府书信,还请殿下观之。”
刘禅闻言,让身边宦官取来书信,摊开来看。
许久之后,刘禅合上书简,也做出了决断:“孤下令,以陈曶将军领两万新军救援临邛,以郑绰将军领皇城守军、太子亲军前往南安峡口设伏。”
闻言,王连等人自是皱眉,但岂能看不出来,太子几乎没有犹豫的打算倾巢出动成都守军,乃是看了那封相府书信的缘故。
涉及到相府,王连等人又岂会随意阻拦呢。
先是来敏、孟光、杨洪等人参拜称颂:“太子圣明。”
尔后众位臣子也纷纷附和道:“太子圣明。”
王连原先沉默不语,可看到刘禅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躬身作礼道:“太子圣明。”
“报!临邛急报!”
一道高声传唱,自皇城甬道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刘禅与群臣商议大事的宫殿前。
大汉旧制,涉及紧急军情的重要情报,可不必经历冗杂的申报程序。传信兵由小黄门直接快马通过皇宫甬道,而守值宫卫不得阻拦。
刘禅与群臣自然也听到了这急报声。
来敏一个踉跄,还是死对头孟光扶住了他,只听来敏颤抖着嘴唇问道:“此时传来急报,莫不是逆贼黄元攻下了临邛?”
孟光转回身去,看着弃马入殿的传信兵,凝眉如川,他和来敏一样的紧张,可不愿意卫弘那宝贝小子落入了逆贼黄元的手中。
未待刘禅开口询问,传信兵便张着口唇干裂的嘴巴禀报道:“报!临邛大捷!守城临邛曲军候卫弘力克叛贼黄元大军,毙敌三千,俘虏两万余人,贼首黄元仅带数百人逃往南安峡口,卫军候正领兵追击!”
军候!毙敌三千?俘虏两万余人?
众位朝臣闻言,皆面面相觑,不敢相信。
区区一军候,不过领兵五百,怎么会战胜那挟寇数万的黄元叛军呢。
听闻传信兵这话,刘禅嗖的一下站了起来,走到他的面前确认道:“你是说,黄元叛军在临邛败了?”
传令兵从怀中取出一块简牍,递给刘禅道:“卫军候连夜追击敌寇,这封报捷信是由其朝廷监察御史黄果代写。”
“黄果……”
听到这个名字,刘禅笑了笑,接过报捷信看了一眼,果然是熟悉的笔迹。
几眼扫完信上内容后,刘禅不可思议地说道:“孤没想到,那军候卫弘竟以一曲兵力,击败黄元数万叛军,不可思议……”
瞧着刘禅已经认准了临邛大捷属实,群臣眼中的惊骇神色不仅没有消退半分,反而更加浓郁。
尤其是负责朝廷钱粮调度的王连等人,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他们可以从粮草调度中洞悉朝廷的用兵动向。
可最近半年来,不说小小临邛,就是整个冶金治所都没有太大规模的粮草调动。
这岂不是说,临邛城真的凭借区区一曲人马,击退了黄元数万大军?
至于那些矿奴,则是被王连等群臣自动忽略。
在他们看来,贼兵来犯时,这些矿隶不倒戈相向就不错了。还指望他们打仗,简直是痴人说梦,说不得在黄元叛军打来之前,这些矿奴就四散而逃了!
“卫弘……”
刘禅暗暗念叨了这个名字,然后回过头来看着群臣问道:“孤怎么听着卫弘这个名字,感觉有点熟悉,好像在何处听说过?”
从震惊到惊悚中,再回过神来的孟光回道:“殿下,卫弘就是前段时间写出《阿房宫赋》的宫府吏,前不久被冶金治所的司金中郎将张裔,调往麾下任临邛曲军候!”
“哦!原来竟是他!”
刘禅也想起来了,旋即看着来敏和孟光说道:“难怪卿等二人赞同出兵援救临邛,原来是要救孤的小师叔啊……”
来敏知晓这是刘禅在取笑他当时对卫弘许下代师收徒,却也不恼,而是对刘禅提醒道:“代师收徒一事,老臣原意是想极力促成,却不想被那卫弘所拒,尚未成真。”
数万叛军闹出的皇城危机,此时被一封报捷信瓦解,缓和下来的刘禅也有意与群臣说笑:“孤要是没记错的话,前不久来卿家还在东宫内,讥讽张中郎将误人子弟?”
来敏老脸一红,没有想到这老底还被刘禅翻了出来,当真是老夫的好大徒啊!
来敏虽是陛下钦点的太子家令,可如今太子监国,势必不能再像东宫教学时那般训斥。
再说此事自己确实理亏,于是来敏作揖求饶道:“殿下莫要羞煞老臣了,老臣当时哪能知道卫弘除了能做文章外,竟有如此领军雄才,看来还是张中郎将有识人用人之能啊!”
不多时,又有宦官递来书信,对刘禅禀报道:“殿下,是司金中郎将张裔的上书。他听闻黄元兵围临邛城后,连夜召集冶金治所兵马本想救援,可转眼就接到了临邛大捷的消息,于是他派遣一支快马精锐驰援卫军候,协同追击南逃的贼首黄元等人。”
这倒提醒了刘禅,让他连连点头道:“张中郎将做的好啊,传孤旨意,沿途各地兵马皆要出击围堵逆贼黄元,切莫让他逃窜了!”
“还有,快马将此消息送往白帝城,通禀父皇和丞相一声,莫要让他们再为此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