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柳氏的情绪正在逐渐崩溃。
她原本以为这会是一场拷问,没想到驸马只是用这样温和的方式与他聊天。
“本驸马听说,你与关山成婚十余年,一直未能成功怀孕...”房遗爱道。
这是个敏感性问题。
许多邻居都知道这件事,他们甚至会议论,觉的多金的关山娶了个不会下崽的母老虎。
柳氏叹了口气,眼中显示出极度失落的感觉,百感交集的望着房遗爱,道:
“这是民妇的问题,与老爷没有关系,毕竟,老爷的前妻为他生下一子,证明老爷的身体没问题。”
说着,眼圈便红润了。
房遗爱震撼。
能正视事态的正确程度,已经殊为不易,他还以为柳氏会胡搅蛮缠。
“那你有没有愧疚感?关山是后娶的你,如果他知道你不能生育子女,也许当初就不会娶你。”
“愧疚当然是有...但老爷从不提及这件事,她越是不说,民妇便越是愧疚...”
柳氏开始哽咽起来,自己与关山平日相处的那些甜蜜瞬间不断的在脑海回荡。
“还请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房遗爱安慰一句,他的话锋忽然转变。
从刚进入晋阳诏狱之时的咄咄逼人,到现在这般温润如玉,给人极大的落差。
“你们夫妻二人打拼多年,家世殷厚,在晋阳城也算有些财名,这么多钱,却落了个
后继无人的下场...”
“驸马说得对,民妇一直在想,这般努力拼搏,到头来却要将钱都给那个老爷与前妻所生的小杂种,民女便气不过,凭什么他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不公平!”
柳氏近乎于嘶吼,眼泪再也压制不住,哗啦啦的流。
房遗爱递过去一个手帕,暖男必备神器,要在女孩(包括妇女)伤心的时候,恰逢其时的施以援手。
这样他就会觉的对面这个男的能处!
如果房遗爱没受过高等教育,或者柳氏再年轻貌美一点,说不定他就要趁虚而入。
让柳氏感受一下孕气满满!
可娶了三位美娇娘之后,房遗爱才算真正理解了‘有心无力’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
“忽然有点同情你。”
房遗爱嘴角再次绽放温和的笑意:
“本来你们二人可以携手同行的,是你一手将自己的丈夫推入万丈深渊,结束了他的生命。”
“呃...啊!?”
柳氏脸色僵硬,赶紧反驳道:
“民妇不知道驸马到底在说什么,老爷不是我杀的。”
房遗爱冷静异常:“是不是你杀的,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证据说了算。”
“你们找到了证据?”柳氏继续紧张。
房遗爱啧啧道:
“我们在你家找到了一本关山的生前记事录,在其死前,见过前妻和儿子几面,而且,还被你发现了。”
“不要跟
我提那个贱人和小杂种,光听名字,就让人感到恶心!”柳氏额头青筋暴起。
她是真的生气了。
关山这个无情无义的家伙,老娘究竟哪里不好,在床上何种姿势不能满足?
怎么就非要去找那个人老珠黄的前妻,还与那贱人再次同床共枕,翻云覆雨!
“柳氏,你情绪有些过于激动,难不成杀关山,也是他做了这无耻背德之事?”
“民妇...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房遗爱乘胜追击:
“我若是你,定也忍不了,不管当初关山和其前妻因为什么原因分开,既然选择了你,就该一心一意的过日子,生不了孩子怎么了,这又不是你能改变的。”
“更何况,你为他、为这个家付出不少,关山错就错在去见了前妻,不该瞒着你,更不能与她发生床上关系,这听起来荒唐又可笑,泯灭伦理纲常!”
“......”
柳氏脸色煞白,心跳加速,难以置信的盯着房遗爱。
“所以民妇就...民妇就...”
“所以你就趁着其当晚回家的时候,假装与其缠绵,然后在拥抱的时候,用剪刀扎进了他的背部!”
“对,这些都是民妇做的...人也是民妇杀的...关山敢做这样羞耻的事,难道他不该死吗?”
“......”
场面顿时戛然而止!
在房遗爱言语诱导之下,柳氏情绪激动,终于
内心破防,说出了事情真相。
她想要站起来,可双腿软绵无力,身子刚立起来一点,又一屁股坐回了草堆里。
“驸马...民妇刚才说错了,人不是民妇杀的,民妇是冤枉的...”
她心慌了,掌心汗津津的,可是一切都晚了。
房遗爱收敛了温和,面无表情:
“杀人了就是杀人了,狡辩是不行的,柳氏,你是过激杀人,关山负你在先,你若诚恳认罪,本驸马或可为你求情,令晋阳县衙,从轻发落。”
柳氏佯装镇定,发出阵阵冷笑:
“驸马真是狡猾,心机城府深不可测,其实从进入牢门的那一刻,驸马的真正目的,都只是为了套出民妇口中的话而已。”
“死者需要真相,你也需要去面对真相,而不是恐惧的逃避!”
柳氏思考了片刻,声音绝望:
“民妇认罪,是民妇杀了老爷,驸马也不必好意从轻发落,民妇愿意一命抵一命,一个人活在这世上,也没了盼头。”
“你错了,人无子嗣,就没有念想吗?这种狗屁观念大错特错,不能亲生,难道不能领养,这天下有多少没有家的流浪孩子,他们渴望一个家,你有渴望有个子嗣,岂不两全其美,本驸马言尽于此,后会有期吧。”
说罢,房遗爱走出了牢房。
他不知道自己的话是否对柳氏有帮助,但这至少比那些空泛的心灵鸡汤好上许多。
县令朱开等人都在诏狱大门前等候,见到房遗爱出来,赶紧迫不及待的问道:
“驸马,如何?”
房遗爱如释重负:
“柳氏已认罪,让人去给她录口供,画押,此案可以结案了。”
衙役们敬佩的目光如山呼海啸般而来。
房遗爱早已习惯了。
朱开凑上来,不解的问道:
“驸马,真是因为夫妻关系而杀人?”
房遗爱点头:
“可不是,多情自古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情情爱爱,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朱开感叹道:
“唉,可惜啊,因为没能处理好前妻和正室的关系,闹出了命案,如此看来,和睦的家庭有多么重要;这一点,下官最有发言权,下官与发妻,从结识到成婚再到过日子,从未脸红过,一直相敬如宾,下官有个好妻子啊!”
边上,一个年轻的衙役说道:
“县令大人,我今天早上职的时候,发现一个瘸腿男人进了你家,这都黄昏了,还没出来呢!”
朱开:“......”
他顿时意识到了什么。
自己还在这大言不惭的给驸马灌输心灵鸡汤,城门失火了都不知道。
丢人啊!
朱开火急火燎的离开县衙,边跑边道:“驸马,下官有些私事,先行离开。”
房遗爱邹着眉头道:
“朱县令,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多少带点绿,要是真捉奸在床,可千万不要冲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