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湖水铺天盖地的涌入鼻腔,水压沉甸甸的积压在胸口,憋得席宁胸肺火辣辣的疼。
一道矫健的身形飞快游向她,揽住她的腰身,把她带出了水面。
席宁用力的咳嗽起来,艰难的把喝进去的水全部吐出来。
那人带着她游向岸边,托着她的腰让她上岸。
席宁无力的瘫坐在岸边,捂着胸口用力咳嗽,像是要把心肝脾肺肾都给咳出来。
宽厚有力的手心贴着她的脊背,动作轻柔的帮她顺气。
喉咙里、鼻腔内的烧灼感如影随形,席宁抬抬手阻止那人的动作,捂着鼻子,缓和身体的不良反应。
“姑娘好点了吗?”那人声线温和,语气儒雅关心。
席宁摆摆手,没有看身旁的人一眼,下意识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情况,妄图唤醒自己尘封已久的记忆。
四周都是参天大树,树干虬结粗壮,野草枯黄低矮,偶尔有几声乌鸦的叫声。
树木环绕间,有一个足球场大小的湖泊,湖里有细长的芦苇条。
荒凉偏僻,没有任何标志性建筑。
【富贵……】
靠自己没用,席宁只好求助富贵。
富贵也很给力把记忆画面全部传输进她的脑海之中。
深藏的记忆被全部唤醒,席宁看着对面的青年,痛苦的捂了捂脸。
造孽!
“姑娘怎么了?”青年担忧的看着面露痛苦的席宁。
席宁冲他摆摆手,阻止他想要扶她的手,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
湿漉漉的水珠从衣裙上滚落,绸缎布料紧紧的粘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姣好的身体曲线。
盛泽脸颊微红,非礼勿视的偏过脸。
席宁弯着腰,跌跌撞撞的往林子深处走。
等青年回过神,少女瘦弱的身影已经隐去密林之中,消失无踪。
他怅然若失的望着草上的水痕,刚要追上去,身后就想起马蹄声。
膘肥体胖的城主大人从马上小心的下来,然后飞奔他身边,紧张的上下打量他。
“我的乖儿啊,你没事吧?”他环顾四周,气愤的道:“那匹突然发狂的野马呢?我要把它宰了,今晚全府上下,吃马肉!”
盛泽克制不住的笑了笑,拍了拍城主的肩膀,柔声道:“爹,我没事,马跑了就跑了吧,下次我换一匹温驯的。”
“没有下次了!”城主大人怒目圆睁,气鼓鼓的道。
“好好好,没有下次了。”青年弯了弯眉眼,纵容的附和道。
两人牵着马往来时的方向出去。
“一个时辰前,席大将军病逝了。”城主语气沉重的道。
盛泽皱眉,“席大将军逝世,那边境……”
“乖儿不必担心,爹爹会尽全力守住兰海城的。”城主笑着安抚道。
盛泽没有多言,西北边境的情况,他和父亲都心照不宣,这里是大启和外族分野的重要边界,这么多年平安无事,全靠席将军的威慑力镇着。
席将军一死,边境大乱是迟早的事,到时候的城主府兴许就是保护百姓的最后防线。
*
席宁在密林里兜了好几个圈子,都没有找到出路。
按照上辈子的流程来发展的话,她爹的最后一面她大概是见不了了。
见不了也好。
她爹的临终遗愿是让她死守西北边境,永不归京。
她不能骗她爹。
没有得到她的答复,兴许他能含笑九泉,不至于被她气得死不瞑目。
密林里静的可怕,席宁草木皆兵的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有人在跟着她。
但经富贵否认后,她还是战战兢兢不放心。
“富贵,如果我按时归京的话,慕容玦的怨恨值会不会降一点?”
【男主当前怨恨值100,这种情况下,你做什么都无济于事。】
席宁不自觉的想卡bug出损招:“那我要不直接告诉他我是重生的,不管不顾的求取他的原谅?”
富贵无声的翻了个白眼。
【宿主,我们现在算是通缉犯啊!你这么说,人设会崩啊!让上面看出不对劲,我们俩都得玩完。】
席宁只好歇了这心思。
兴许就是上个位面她用了,才导致被长老院发现,然后变成现在这个结果。
因果报应啊。
席宁漫无目的的往前走,垂着眸思索她这个位面的人设。
忠心耿耿,才华横溢,文武双全,足智多谋,赤胆忠心,一心为民,寡言少语,不善表达,偷摸暗恋,死脑筋……
她可真会给自己挖坑。
夕阳西斜,金黄的霞光穿过高大稀疏的枝叶树杈,在枯黄的草地上投下大片大片的光斑。
席宁走出林子,看到了一家冒着炊烟的农户。
简易的篱笆围着茅草屋,席宁试探的推开篱笆门,小心谨慎的往里走。
“有人吗?”
她推开茅草屋的门,看到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枯槁的老人家。
“老人家,无意冒犯,只是天色渐晚,想找个栖息之所,还望通融。”
在老人家面前半跪下,席宁面色微柔,语气恭敬礼貌。
老人家张了张嘴,发出几个粗略的音节,勉强能听出她是同意了。
席宁看着她没有焦距的眼瞳,伸出手在她眼前轻轻晃了晃,老人家没有任何反应。
在小马扎上坐下,她打量了一眼四周的摆设,好奇的望着老人家。
“老人家,你一个人生活吗?”
老人家嘴唇翕动,手指颤抖着往桌案上摸索。
“您有什么要找的吗?我可以帮你找。”握住老人家颤抖不已的手,席宁柔声询问。
“笔……纸……”
老人家紧紧抓着她,吐字艰难。
席宁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同时四下寻找着纸和笔,终于在一个角落发现纸笔。
她起身,扶着老人家走向那个角落。
拿起放在角落的纸,席宁才发现,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简而言之,老人家是独居,无儿无女,家里的所有人不是征兵战死,就是被蛮族劫掠之时惨遭杀害,如果有路人想要借宿,可随意食用任何一个房间。
席宁垂眸看着只到她胸口的老人家,似乎透过她那没有焦距的眼睛看到了她内心的孤寂和对死亡的麻木。
“老人家的眼睛是哭瞎的吗?”眼瞳里的情绪浅淡,语气和缓,听不出语调深处蕴藏的意味。
老人家迟缓的点点头。
席宁没在说什么,扶着老人家在原先的位置上坐下,然后出门随意找了间屋子进去。
屋子里灰尘堆积了薄薄的一层,席宁整理了下床褥,然后爬上床,靠着床头放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