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春江花月夜。”黄云鹤在看台上听闻曲调,不禁拍案而起,看着下面苏婉儿曼妙的舞蹈,心中不免有点钦佩这个女子。这种场合下,选择了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不得不说是有点胆气的。
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即使在李白,杜甫,李贺等诗仙、诗圣、诗鬼、诗囚等名士辈出的盛唐,也是占有一席之地的,甚至号称孤篇压倒全唐,可见这首诗的地位。
这首长诗,就算是一口气背下来已是不易,还要给唱出来,更何况还要配上音乐和舞蹈,这难度可想而知,一个不慎就可能引起全盘皆输。
苏婉儿平稳地唱着,曲调空灵而又悠扬。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这是干什么?”黄云鹤的目光被旁边的一队捧着巨大白布的侍女吸引了过去,这选美大赛,难道还准备群体战吗?
不过下一秒,他就为自己的孤陋寡闻感到了羞愧。没想到自己一个现代人,自诩见多识广,在有些地方还是不如古人。
只见随着苏婉儿的歌声即将进入尾声,那几个侍女竟然分别爬到了旁边准备好的阶梯上,将手中的白布一块块地朝着天空中抛去。
白色的麻布很是厚重和宽大,因此在展开的时候,受到空气阻力的影响,在空中微微停滞了一会儿。
没想到,苏婉儿竟然利用这片刻的停留间隙,飞身之上,踏着白布,朝着红袖招酒楼的梁柱上飞去!
我靠,牛呀,黄云鹤跟着地下的观众一起鼓起了掌来,这水平确实厉害。原先他以为这什么赵飞燕能够跳掌中舞,即在人的手掌之中可以跳舞,这些都应该是一种夸张的说法,但是今天看了苏婉儿的表演,他隐隐地感觉这些史书的记载似乎并非空穴来风。
眨眼之间,苏婉儿已经到了半空之中,黄云鹤这才看到从红袖招的房梁上轻轻地垂下来一条厚重的丝绸,上面坠着流苏,很是美丽。
只见苏婉儿一把拉住了那根丝绸,双脚腾空,悬浮在空中,宛如九天玄女游于天际!
好!底下的掌声如雷,这么美好的舞蹈之中还夹杂着杂技,确实令人惊艳。
正当黄云鹤以为结束了的时候,那周围的侍女突然一跃而起,朝着苏婉儿身边纵身跃去。
什么什么?!这难道是什么很简单的动作吗,怎么说做就能够做出来!黄云鹤心中大惊,这太尉府上真是卧虎藏龙啊,小小的侍女都是身怀绝技的。
只见众位侍女将手中的白布拉了出来,烛火映衬下,苏婉儿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这白布上绣了专业的图案,受了火光,人影照耀在光轮之中,就好像嫦娥在月中起舞,简直是美轮美奂。
黄云鹤心中倍感压力,这编舞水平确实高超,想来太尉府中也是有高人于此指点。这节目就算是拿到春节联欢晚会上也毫不逊色。
“不要紧张,官人”身边的周邦彦倒是不着急,“马上就有好戏看了。”
“怎么了?”
“不要着急,等等看。”
只见苏婉儿玉足点点,踩在了地上,一个华丽的转身,正好飘落到了舞台的中央。
好了,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句话了。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
苏婉儿突然卡住了,她感觉体内的气息浮动,有点游离于自己的嗓门之外了。
发不出声音了!
苏婉儿大惊失色,连忙试图说话,可是嗓音就像是卡在了自己的嗓门口,就是出不来。
周邦彦在上面,笑而不语。
“这是怎么回事?”黄云鹤惊讶地看着地上的苏婉儿。
“调子起高了。”周邦彦轻轻地说道,“春江花月夜号称孤篇压倒全唐,而它对应的编曲也是孤篇横绝,在最后一刻的时候,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不甘,遗憾,落寞,伤感,种种情绪混杂在一句之中,迸发出来,这对于调子的要求极高。她自己不知道这其中的玄妙,刚才做了这么多花里胡哨的动作,却想要按着原来的曲调唱完,必然会因为调子起的太高而卡住。”
黄云鹤看着在台下的苏婉儿,心中感到一阵可惜。本来不设计那么多的动作的话,就凭着春江花月夜这首曲子,未必会输,现在表演出现了破绽,情况似乎就不能按照她的预想发展了。
苏婉儿满头大汗,她知道自己的气息已经紊乱了,春江花月夜最后一个调子是羽调,本就是最高的声调,而她现在根本没有足够的气力去支撑起这个曲调。
怎么办,就在这里放弃吗,从此以后就在太尉府里面,在人老珠黄的时候被扫地出门。
这样的日子,想一想都足以让人发疯。
一行泪水滑过她的面颊,心中不免涌起一股莫名的悲愤。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就该是这个命运。当年南唐灭国,曾祖母作为宫内侍候宫女,被凌辱致死,而自己家从此列为娼户,被那群豺狼卖到了亡国之地的青楼里面,从小就开始练习着歌舞弹唱,好接待那些恩客。
她拼命练习,发疯了一样学习舞蹈,为了就是离开这里,终于,高衙内南游江南,花费重金买下她,使得她终于不用再背负着一个青楼女子的身份,而是成为了太尉府的妾室。
来到开封城之后,本来以为脱离了这些,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没想到来到了这里,这个风尘、这个亡国,还是像甩不掉的影子一样,跟随在她的身边,像一道道烙铁一般,印在他的额头上,像犯人脸上的金印,再也洗刷不掉。就连花了银两的高衙内,也不过认为自己就是府内的一条狗罢了,只不过是脖子上没有枷锁。
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凶利,看着四周的观众,就像是一头孤狼一般。
那目光深深地刺进了黄云鹤的心中,他的灵魂一颤,看着面前这个绝望的少女。才不过二八年华,竟然有着这么深邃的眼神。
隐隐间,他觉得自己之前似乎见过这个女子,那记忆很渺远,似乎是
原先的黄云鹤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