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的真相,几经辗转,终于大白。一切,既是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这要从传统技艺博览会说起。武氏的几大元老,李、赵、文等,因清正自守,在大少爷的支持下,各自牢牢抓住了发展契机,开启了承旧迎新的另一番局面。
唯有章家,曾与何家有些勾连。虽在努力,却尚未完全剥离干净。清水慎之又慎,致使章家错过了博览会,也错过了百年难逢的机遇。
章老爷子眼红其他几家的春风得意,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对着家人发牢骚。
章文璟年轻气盛,自然为家族抱不平。不经章老爷子允许,私自塞了小丫头进梧桐院。他的初衷,不过想在梧桐院搞搞小破坏,稍稍消减心中愤懑。
当然,想往梧桐院塞人,并非易事。
这多亏了涟漪。
某次约会时,文璟特意安排了一次巧遇。
用餐的时候,一个小丫头被客人骂,又被老板解雇了。
整个过程,小丫头毫无过错。漪涟气急,当场想要鸣不平,却被文璟摇头拦住了。
从饭店出来,涟漪看见小丫头站在门口哭,心生不忍,问她:“怎么还不走?”
小丫头抹了一把泪,可怜兮兮地说:“我从外地来,孤零零的一个人,实在没地方去,就想着再求求老板,看能不能留下?可是,老板不愿见我,还让人传话,叫我滚。可我能滚哪去?求求你们,可不可以带我走?洗衣做饭,什么粗活,我都会的。”
文璟犹豫着说:“要不然,我留下她。正好,我院子里缺个伺候衣食的人。”
涟漪正在恋爱的脑短路中,竟吃起小丫头的醋来,说什么也不同意。
但又见小丫头实在可怜,就说:“要不,还是跟我走吧。我院里不缺人,听葵儿说,梧桐院刚走了个粗使丫头,正好可以补上。”
清水相信涟漪,看小丫头伶伶俐俐的,就让葵儿带带她。
他还想着,等葵儿跟山风结了婚,没准可以让小丫头接替,也好跟紫云作伴。
可能是天注定,清水与葵儿兄妹,鬼使神差,智商突然都下了线。
不然,也不会有后面的祸事。
这天,清水急匆匆回梧桐院,恰好只有小丫头在。
清水等不及,就把下山的消息,透露给了小丫头。
小丫头把消息告诉了文璟。
说也凑巧。
也是这一天,章老爷子在李老爷子处,生了一肚子闷气,又去喝了不少闷酒,回家时已有八九分醉意。
一回到家,老爷子看见文璟正腻歪着打电话,忍不住破口大骂:“一天到晚,就知道谈情说爱!你但凡有点血性,就去给我弄死大少爷,好给咱章家出口恶气!”
其实,酒后之言,大都不可信,也不可听从。
文璟却气不过,朝老爷子大嚷:“谈情说爱,我又何曾自由过?您让我追二小姐,我就得去追!您可曾问过我,愿不愿意,喜不喜欢?”
啪!章老爷子给了文璟一耳刮子,收手时,都抖得厉害。
文璟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挨老爷子的打。
“好,好,我这就去弄死大少爷!他死了,我就把命赔给他,好让您眼不见为净!”
文璟摔门而出。
章老爷子后悔了,却没有开口叫住他。
文璟越想越气。从小到大,他都按老爷子的安排,尽力做到优秀,成为同悲中的佼佼者。可即便如此,又能怎样?人前佼佼,人后还不是被骂!
既然这样,就与大少爷来个同归于尽,一了百了。
至于情爱,都算了罢。
文璟想着恨着,一路飚车上山,在急转弯处,直接撞向了清水。
“章文璟怎么知道,那车就是武清水的?”警察问小丫头。
小丫头露出阴冷又绝望的笑,“因为,武清水的手机被我动了手脚,自然知道。”
“你跟章文璟,到底是什么关系?”警察又问。
“什么关系?青年男女,男未婚,女未嫁,你说是什么关系?可惜我一十八线开外的小演员,怎么配得上他?算了吧,戏子演她人,终到散场时。文璟,我这就来陪你了。”
小丫头在警察找来前,就已事先服了毒。至于毒的来处,自然是文璟给的。
文璟是从家里偷拿的。
那时他跟小丫头交往,老爷子死活不同意。不仅不同意,老爷子还放狠话:“你要不跟那个小戏子断了,我就打折你的腿!”
文璟恰遇何家派人来,还抱着一个小匣子,鬼鬼祟祟的。
他便躲在门外偷听。原来,那人抱的竟是致命的毒药。
文璟见感情无望,就偷偷拿了毒药,分一半给小丫头。
小丫头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幻如。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第一次见面,文璟便想到了这偈语,读给幻如听。
幻如瞬间着了迷。所谓一见钟情,一眼万年,也不过如此。
可是,他们尚未绝望,并不轻易言死。
“若真到无路可走的那一天,情无法保全,再赴死不迟。”文璟说。
幻如信誓旦旦:“此生此情不渝,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当时的戏言,竟变成了真实。
幻如守诺,把人生过成了一场戏。魂归时,除了可悲可叹可恨外,还能有什么呢!
一切毫无意义罢了!
涟漪终于知道被文璟利用了。
原来,所谓的偶遇,所谓的孤苦无处去,所谓的情意绵绵,不过是一场滑稽的表演。文璟和小丫头,真真是一对。同样的演技出色,让人难辨真伪。
但戏,终究是戏。孽缘,终究是孽缘。
“文璟啊文璟,你既深爱她人,又何必招惹我……”
涟漪痛哭一阵,痛恨一阵,只觉人心难测,人生无常。刚十八岁的年华,竟生出几分心灰意懒之意。
只有来梧桐院,她看着坚信大哥能醒来的紫云,晦暗的眼眸里,才有了些微生气。
于是,涟漪开始日日来,陪着紫云,哪怕一句话也不说。
紫云也乐意她来陪。
毕竟,经此大难,她们都需渡心底的劫。
有人陪,总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