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秃鹫抱着胳膊,看着江子檎,等待对方开口。
江子檎深吸一口气,在脑海中酝酿好说辞:“江辞旧的弟弟生病了。”
钱秃鹫皱起眉头——江辞旧还有个弟弟?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班上众多学生的家庭情况,钱秃鹫多多少少是了解一点的,比如谁家离了婚、谁家有个兄弟姐妹……唯独江辞旧,钱秃鹫发现自己真的是一点儿都不了解。
“方便告诉我是什么病吗?”钱秃鹫问道。
“肾衰竭,如果不能得到好的治疗,恐怕活不过半年。”江子檎实话告诉他。
钱秃鹫是怎么都没想到真实情况这么惨,看江子檎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怜悯。
他本能的想说一句“节哀”,但一想到人家又没死,说这话实在不合时宜。
江子檎自然是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同情,立马说:“他是江辞旧的弟弟,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去看看他。”
他心里现在还在将情况尽量往好的方向想,比如——他没收了江辞旧的房子和生活费,江辞旧放不下面子不肯对他低头,现在应该生活的很困难吧?
他决定等会儿对江辞旧的态度稍微缓和一点,只要对方同意去做肾匹配的检查。
“确实,既然是弟弟的话应该去看看……”钱秃鹫前一句表现出赞同,后一句话锋一转,语气怪异,“你们不是一家人吗,没住在一起?我记得江辞旧也不住校啊,他回家这么多回就没去看过一回?非得挑着上课的时候?”
江子檎面上的表情都快要裂开了——他该说自己把江辞旧赶出江家的住宅好多年了吗?
“我们平时不住在一起……”江子檎说的含糊。
“可是江辞旧自己不愿意下楼来见你啊。”钱秃鹫想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我告诉他,他弟弟生病了他会愿意跟你走吗?”
江子檎再次噎住。
他心里再清楚不过,江辞旧不会跟他走。
钱秃鹫叹了口气:“高中生都已经接近成年人了,更何况我带的是高三,江辞旧可能已经有十八岁了吧?他要是不愿意跟你走,我也没法强迫他。”
再说了,江辞旧那样冷傲的学生,别说他十八岁不敢强迫,就算他是十五岁、十二岁,他们也不太好过于强硬。
江子檎眼珠子转了一圈:“钱老师,要不你开个特例,让我进学校一下?”
按照学校的规定,除了开家长会,上课时间家长是不能进学校的。
可想到江子檎已经来了这么多次,而且对方家里还有个孩子生病,于情于理,是该让他们见一面。
思索一番后,钱秃鹫过去跟门房大爷说了几句,门房大爷才将侧面小门打开,放江子檎进来了。
等他进来以后,钱秃鹫也不忘了交代他:“这会儿我跟着你,带你去教学楼那边,免得你被学校的人给赶出去了。”
江子檎连连点头:“好好好!麻烦你了钱老师。”
他心想着——终于能见到江辞旧了!一会就能看到这小子最近混的多狼狈!
比起江辞旧这个没有感情的儿子,江子檎当然更在乎从小养在身边、听话的、像个正常人的江逸童。
听到这里,江辞旧直接往后退了一步:“你凭什么觉得会救他?够了,我要回去了。”
说完,江辞旧转身准备离开。
他心里觉得荒唐又可笑,还以为江子檎最近几次三番的打电话过来纠缠他为了什么事儿呢?竟然是这种事?他可不是什么圣人,随便一个陌生人也来捐个肾,天底下那么多生病的人,他才两个肾,够用吗?
江子檎一把抓住江辞旧的胳膊:“江辞旧,他是你弟弟,以后会是你在这世界上最亲的人!”
江辞旧一把甩开他的手:“他不是,现在、以后都不会是。”
“你怎么这么冷血?你要看着你的弟弟去死吗?”
遇到这种事,就算是向来没什么情绪的江辞旧这会儿也来了脾气:“你们说我冷血,我没否认不代表我认同!现在我倒是知道,你才是真的冷血。”
他以为,自己跟江子檎感情再淡,还有一层血缘,总不至于想害他?竟然是他天真了。
亲情这个词在他这里就像一只碎掉的玻璃瓶,而现在,这个玻璃瓶连渣都不剩,像粉末一样烟消云散,一点痕迹都不存在。
他本该对这些人无情,现在只觉得心里头空的厉害,真的什么都不剩下一点……
江子檎想拉住他,可是江辞旧一米八五的个子也不是他能拦得住的,最后江子檎也只能在背后骂他。
伴随着骂声,江辞旧离开了医院。
医院中,韩巧慧不甘心的抹着眼泪:“你怎么把他给骂走了?他走了还有谁能救童童?”
江子檎有些烦躁:“我有什么办法?就算我现在不告诉他等他进了检查室,还是会知道我们要给他做肾配型……他要走我也拦不住啊!”
韩巧慧不甘心的咬着唇:“你好歹养了他十八年,再怎么样这些年也没有缺过他吃的用的,这也是恩情啊!你就说让他把这十八年养育之恩还给你!把肾给一个他弟弟,以后你们就两清了!”
江子檎瞪她,想说也不用这么绝,毕竟江辞旧还是他儿子……可是转念一想,在他这里,能威胁到江辞旧的太少太少。
韩巧慧继续说:“再怎么样他也只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小子,他以后还要上大学,上大学也需要你的供养啊,他的学费生活费全都得靠你!你得逼他一下,他要是不同意你就把这些东西全部断了,看他还怎么上大学?还有他住的房子不也是你给他安排的?他要是不答应,你把房子也收回来!看他以后住哪里?”
江子檎没说话,他在思考。
隔了几分钟,江子檎终于做出决定:“我试试。”
……
再说江辞旧,他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
他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想看书、不想动,按理说他不该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心烦,可就是觉得空落落的,空的让人觉得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