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末,江川回到了尚方书院。
刚到书院门口,就见院监的亲卫在门口处等着,只字不提,押着他便走。
阁楼上亮着灯,亲卫走到门口时,轻轻叩了一下,小声道:“宋先生,人带来了。”
门内传来了浅浅的应话:“叫他进来吧。”
“是。”
亲卫轻轻推开了门,眼神示意江川进去,待江川进门之后,又轻轻将门带上了。
阁楼是院监办公的地方,江川头一次来这里,扫了一眼,做到心中有数。
阁楼分内外两间,中间隔着一道屏风,看不见后头,前面这一间应是议事、接待之所,屋内亮着水晶灯,桌、椅、书架、字画一应俱全,有一中年男子,正手执一卷,在灯下看书。
不用说,灯下那位,便是深受圣上与贤王爷器重之人,书院监宋刻,也是亲卫口中的那位宋先生。
虽然已经年过不惑,但宋先生的身材却依旧挺拔矫健,一张俊美的面庞,半点皱纹不见,就连青年人见了恐怕也要自愧不如。
房间里熏着香,袅袅的香雾中,宋先生着一袭绛红的袍子,发髻用一根银簪别住,那银簪很是讲究,透雕镶嵌着蓝宝石,显得的雍容,
这是江川第一次近距离见他,只觉得这位院监的身上,阴柔间夹杂着肃杀之气,莫名让人心生畏惧。
进得门来之后,他便安静地候着,等宋先生问话。
宋刻看完了一页书,翻书时,这才想起跟他说话,淡淡地问:“三法司的几位大人都见到了?”
说话时,头也不抬,眼睛还盯在书页上。
“见到了。”江川恭恭敬敬地答道,“跟同侪们一起见的。”
“你还知道回来?”未等他说话,宋刻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好大的胆子,竟然在三法司眼皮子底下变换身份,看来是平日里栾总教习对你们管教得太少了,都有闲工夫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了,也不动动脑子,这种事若是闹到京城传到圣上的耳朵里你们还有命活着吗?恐怕到时候,就连书院都会遭受你们的连累。”
江川躬身:“是学生想得不周……”
“想得不周?我看你们想得很是周全!连观星楼里的档案都给调换了,是不是要我夸你们一句,做事滴水不漏!”宋刻教训完这句,手里的书往桌子上一丢,“岂有此理!伙同那个野丫头干这种事,真当书院管不了你们了?”
江川还是躬身站在那,抿着嘴不说话,平时只知道这位院监深居简出,从不露面,现在才知道,没有一件事不在他的视线之中,既然如此,等他接着往下教训便是。
宋刻这才又看了他一眼,收敛了脾气,换上了最开始时,淡淡的语气:“你倒是个聪明的,知道越解释越叫我窝火,便不解释了。”
江川依旧是恭恭敬敬地道:“学生知道错了,不敢有解释。”
“知道错了还一错再错?”语气又抬高了,“围住衙门,倒逼三法司承诺查清真相,是不是你们做的?这下好了,刺史吴法天死了!”
宋刻说完了这句,换上了推心置腹的语气,如同教导学子:“用得着他们承诺吗?上有天子下有百官,大瑨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他们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书院不是官场!是学习的地方。”
“先生教训的是。”
“那个符羽,他连大狱都替你蹲了,胳膊叫人给折断了,却连一句苦都不叫。”
江川的眼神微微顿了一下,想起了,符羽被押出来时,满头大汗,紧咬嘴唇的场面……
“他为你做了那么多,是不是你也该为他做点什么?”宋刻并不打算让他接话,接着便加重了语气,“这个责任你推卸不了!你听着,既然身份换了便顺势而为,但是这件事不能让三法司的人知道了,若是叫他们知道去了,你就是有八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他这番软硬兼施,时而和煦,时而问责,换作旁人早就慌了,江川却还是稳稳当当地保持着沉默,宋刻不得不多看他几眼。
“三法司升堂问案时,我会设法让书院派出一位讼师随堂,这名讼师便由你来担任。”宋刻叹了口气,“这件事本不该由你来做,三尺学院的慎书先生那是有名的大家,天底下就没有他讼不下来的案子,可惜他人不在鬼阳山。”
江川知道这些话根本不需要自己回答,只需静静听着,他见宋刻碗里的茶水尽了,马上帮他沏上。
宋刻静静都望着他:“你是个聪明的,青州六轮考试第一,这份能耐不是旁人能比得了的,据说你还有过目不忘之能?”
“先生谬赞了,学生只是懂一些速记的窍门……”
宋刻皱眉,“你不必在我面前谦虚,总之,这事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办砸了就是两条人命,你记着明天辰时准时来我这里,我会带你去驿馆,所有涉及案情的卷宗你都会看到。”他用手,敲了敲桌子,“你要全部都我牢记了。”
他又看向了江川,这个文绉绉的孱弱书生,沉稳地叫他怀疑是不是真的明白自己的意思。
“我不管你和符羽是什么心思?我也不管你是不是西梁暗探,反正符羽不会是西梁暗探,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将他救出来,一切就都拜托你啦。”
他走到了书案边,拿起狼毫。
江川立刻会意研了磨。
“若你不能顺利救出符羽的话。”他在宣纸上笔走龙蛇,写下了一个大大的“滚”字,手里的狼毫扔在桌面:“那你就滚出书院,终身不得再考!”
江川又轻声应了句:“是!”
宋刻像了疲惫了,挥了挥手。
“学生告退!”江川拱手退了出去。
走到门口时,一直守在门外的亲卫,听到声音,轻手轻脚地替他开了门。
江川朝他点了下头致谢,便走了。
亲卫关好了门,进来给宋刻调暗了灯光,并替他打开了窗子。
“外面的天亮了?”宋刻皱着眉,闭着眼,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揉了揉太阳穴。
“是,先生!现在已经卯时了,您一夜未曾合过眼,吩咐人给您备好了吃的,一会就送过来。”
“真是见鬼的这一夜。”宋刻摸了摸脸,眉头皱得更深了。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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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软硬兼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