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就食不比迁都,但事情却是一样的麻烦。
数百官员,数千家眷,数万奴仆,数十万禁军。
数量如此之多的人员,突兀前往一地,若是安排不好,是要出大乱子的。
尽管洛阳一地,已经有着前隋的宫观,军营。
但是久不住人,光是修缮,就已经是非常麻烦的事儿。
再加上协调各方势力,必定要有一个,极有威望的大人物坐镇调解。
才能让事情顺遂。
如今的大唐帝国之中,最合适的人,莫过于当朝太子李承乾。
由他率领部分禁军,先行到达洛阳,处理就食一事,应该是不少人的期望。
可是。
让人震惊的是。
月前先行的队伍,竟然不是太子承乾。
而是身为玄武门长上的,新野县开国公张士贵。
此人战功卓著。
同样。
能让这样一个人,领兵守卫宫禁,他自然极得今当今皇上的信任。
让张士贵率军先行洛阳打前站,当然没有任何问题。
但同样。
皇上的这种,看似没有任何问题的操作,其表露出来的意味,却不得不让人深思。
先是西京留守,后是洛阳先行。
这两个近乎监国的重要职责,一个都没有落到太子承乾的头上。
这让东宫的一众官僚,该怎么想?
若不是剩余的皇子之中,当今皇上,一如既往的,只偏爱青雀一人。
甚至有官员怀疑,皇上这是准备废太子呢。
可即便暂时看不出来皇上,有这个想法。
但其中的一些端倪,却让东宫之中的不少人,不寒而栗。
尤其是太子少师李纲。
他心中的不祥,便如阴云一样,笼罩整个东宫。
不怪此人多想。
任谁经历过他所经历之事,恐怕都会凭添几分敏感和多疑。
前隋之时,任太子洗马,苦劝太子杨勇。可还是免不了太子被废。
立国之处,任太子詹事,力保隐太子李建成。可依旧免不了建成丧命。
新皇登基,任太子少师,可种种迹象表明,当今太子之位,依旧摇摇欲坠。
此三事,对于这位老人的打击,是致命的。
若是在自己任上,太子承乾失位的话,李纲完全可以想象。自己必然会被钉到历史的耻辱柱上。
这种忧虑,让他彻夜难眠。
尽管李纲忧心如焚。
可是,眼前读书的太子,这一个月来,气色却越来越好。
这种情况,刚让李纲心如刀绞。
难道。
太子以为,皇上不训斥他,就算是好事儿吗?
他又不是青雀,用得着长胖十多斤,来庆祝这事儿吗?
如此轻佻,连
隐太子都不如,又如何率领东宫的百官,隐隐和当今皇上相抗衡?
看着目光,勉强落在书卷之上。心思,却又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的太子。
李纲长叹一声,放下手中的帛书。
挥了挥手。
叫停了摇头晃脑之下的,阵阵读书之声。
压下了心中微微的惶恐,看着承乾太子,李纲和颜悦色的问道。
“殿下!”
“这几日可有前往宫中,拜访皇后?”
东宫同皇宫,并不是一回事儿。
身为太子,其地位在国中,仅此于皇上。
为了示以尊崇,几乎将整个皇宫三分之一的位置,砍了下来,另设东宫。
比照皇宫来看。
皇上居住地所拥有的一切,东宫那里里,同样也不缺。
就连官吏,也不例外。
只看配置的话,几乎就是另外的一个小朝廷。
若不是有亲情羁绊,就连皇后,都要隐隐低上太子一头。
当年。
隐太子李建成,就是从东宫北门出发,经过皇城北面的玄武门,入皇宫拜访皇上的时候。遭到了当时还是秦王的皇上埋伏,以至于丧命的。
如今。
太子承乾已经入主东宫。
不比其他年幼皇子,还和母亲一起,居住在皇宫之中。
他想要前往皇宫,必定要通禀皇上,才可以一行。
李纲如此一问。
既是试探承乾太子,看他有没有这份敏感。
同样。
也是试探皇上的态度。
看皇上,究竟有没有厌弃太子殿下。
在李纲灼灼的目光之中,从走神的慌乱之中,回过神来的承乾太子,连忙正襟危坐。
好一会儿,这才想起,师傅是在询问自己。
虽然不知道师傅,为何有此一问。
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回师傅话!”
“有过一次。”
说罢之后,他偷偷打量师傅的神色。
只是抬眼一望,就见李纲满脸难以言喻的失望。
从未见过见过师傅,如此神色的李承乾,同样也是吓了一大跳。
他以为师傅,这是怪罪自己不孝,没有日日前往皇宫,向母亲请安呢。
因此。
又连连摆手,向李纲解释道。
“师傅!”
“此事并非承乾本意。”
“孤也曾想日日前往宫中,服侍在母后的身边。”
“可是自打月前。”
“燕王李安提议迁都一来,宫中就开始收拾行装,多有慌乱。”
“母亲身为六宫之主,身上职责不轻。”
“我也不想日日去宫中,麻烦母亲,给母亲添乱。”
“只好等到了洛阳之后,母亲有了闲暇之后,再承欢母后膝
下。”
“并非孤王不孝。”
“还请师傅明鉴。”
天地君亲师。
虽然在大唐,儒家还不是鼎盛时期。
但是自从汉武之后。
这种纲常伦理的说法,早就深入人心。
便是贵为天子,贵为太子。对于师傅,肯定要十分的尊重。
否则。
但凡有一星半点的流言,传扬出去。
一个望之不似人君的说法,就能给皇室声望,带来极大的打击。
更何况。
眼前的太子少师,确实是名满天下的名臣。
不论是太上皇,还是皇上,都十分的尊敬此人。
承乾太子,又如何敢惹李纲生气?
因此。
见师父脸色不渝,承乾太子除了赶紧解释之外,还是赶紧解释。
丝毫不敢忤逆师父的意思。
可是。
李承乾的解释,非但没有让李纲,露出半点儿欣慰。反倒是脸上的阴云,却更加的凝重了几分。
让书房中的所有人,全都心惊胆战。
尤其是陪读之人,和侍奉太子的太监。
生怕这位太子少师的怒火,会牵连到自己的身上。
整个房间,只有一众君臣,喘着粗气的声音。
果然。
下一刻,就听李纲再次沉声问道。
“这话,是殿下想出来的,还是别人教给殿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