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匕首刺破草包之后。
和之前不同,这次里面的粮食,确实是流了出来。
看样子,并没有发霉。
但是。
站在马车前面的刘仁轨,他的脸上,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意。
因为。
刘仁轨捏起了一小撮粟米,只是随手轻轻一捻。
本应该结结实实的粮食,就直接被两个指头,捻成了粉末。
都陈到这种地步,哪里还算是粮食?
根本就像是泥土一样。
这种东西,吃到肚子里面去。大概也就和观音土,是一个作用。
只能骗一个土饱,根本就活不了人。
和刚才发霉的那些粮食,完全没有什么两样。
而这时。
一脸愤怒的刘仁轨,走近了李安的身边,压抑着心头的怒火,满脸严肃的说道。
“殿下可知道,前隋灭亡的诱因,究竟是什么?”
说罢。
他也不等李安的回答,自顾自的说道。
“诚然!”
“世家的背刺,和民力的滥用,是一个方面。”
“但最重要的一个原因,还是天下的升斗小民,确实活不下去了。”
“殿下不关注户部其他的文书,应该是不知道。”
“杨家父子,所吹嘘的大隋盛世,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大隋田亩的数量,与前朝相比,是无与伦比的多。多了近倍。”
“可那不要脸的两代人
,也不想想,他们又没有下达国是,大肆开垦。”
“这些土地,究竟是从哪里多出来的?”
“究其根本,便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丈量的时候,户籍上面写的,乃是一亩地。”
“但真实的面积,却只有六七分。”
“但收税的时候,衙门依旧按照一亩土地来征收。”
“这种情况,愈演愈烈。”
“朝堂上面的有识之士,屡屡进谏,但是杨家父子两代,却全都装作没有看见。”
“而这种残虐下民的手段,在江南之地,为祸犹重。”
“这才是大隋,灭亡的真正祸根。”
“若是杨家父子,真的能善待百姓的话。就算是世家想捅刀子,那也要看看百姓,答不答应。”
“能活下去的话,谁会又会愿意,过朝不保夕的日子!”
刘仁轨声色俱厉的一番话,让李安大为震惊。
但震惊过后,也多有不解。
不知道他为什么,在看过粱车之后,又会扯到前隋灭亡的事儿上来。
但刘仁轨本就有宰相之才。
哪里看不出李安的疑惑。
当下,便一抱拳,带着一点儿歉意,行礼说道。
“殿下见谅!”
“学生一时激动,有些跑题了。”
“虽然说杨家父子两代,为祸不浅。”
“但这种搜刮的手段,真是好用啊。”
“前隋两代人,不过区区三十七
年。百姓都快要饿死了,但是朝廷,却攒下了无数粮食。”
“光是黎阳仓一个,就存米几百万石。”
“养活了李密,郝孝德、李文相、张升、赵君德等等,数方大寇。”
“而这样的粮仓,前隋还有八个!”
说道这里,不但刘仁轨咽了一口口水。
便是李安和马周两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一旁的亲兵,更是听直了眼睛。
但刘仁轨并没有因此耽误什么。
而是神色凝重的继续说道。
“臣怀疑。”
“这批粮食就是来自于华阴的广通仓。”
“当真!”
这下。
马周也坐不住了。
当初。
太上皇李渊进兵长安的时候,极度缺粮。
还是楼观道的岐晖子,满世界的化缘,尽起道观中的存粮,支援平阳公主,引太上皇进京。
如今。
因为此事的缘故。
楼观被太上皇屡次下令扩建,甚至是降诏楼观,改名为“宗圣观”,以示尊崇。
此事。
固然有岐晖子,立有大功的缘故。
但在最初,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为了筹措粮草。
因为被太上皇,寄予了厚望广通仓,其几百万石粮食,不翼而飞。
连颗老鼠屎,都没有给太上皇留下来。
把以好脾气闻名于世的太上皇李渊,气的几乎吐血。
当时就大开杀戒。
动
手之人,还是当今的皇上。
这事儿,早就在他们父子两人的心中,记了一笔。
若是被皇上知道,是谁干下了此事。
那么。
当今皇上在位一天,那人,连带着他的家族,一个都别想好过。
因此。
不怪马周,会有此一问。
他心心念念,为李安策划了迁都的计策。
其根本就是削弱关中贵族的实力,先给他们一刀狠的。
其余的“恩情”,容后再报。
但是因为他们的势力,过于庞大的缘故。
迁都一事,困难重重。
但是。
若关中的贵族,牵扯到广通仓偷粮,贪墨赈灾粮草这种大案之中的话。
都不用自己发力。
皇上必然也会给他们一个狠的。
此一事,必然是关中贵族所为。
其他的人,根本不可能,在这片土地上,做的如此天衣无缝。以至于多少年了,都没有半点儿消息传出来。
若是借着赈灾,把这个伤口揭破。
必然会为迁都之事,凭添三分把握。
马周一脸的焦急。
而刘仁轨,也丝毫没有让他失望。
只听这位王府长史,咬牙切齿的说道。
“此事,我有十分的把握。”
“这批粮草,必然是来自于广通仓。”
“若没有十多年的时间,粟米又怎么可能,朽烂成泥土?”
“而普通权贵,又如何能比
得上大隋,尽起一国之力的保存手段?”
“白白得来的东西。”
“既不用心,也没有能力。”
“发霉成这样,也就不足为怪了。”
“难道,殿下还真以为,会有人尽心竭力,把朽烂和发霉的粮食,通过黄河水道,辛辛苦苦的,运到关中不成?”
“难不成,他们是想要用这样的垃圾,肥田不成?”
“殿下当是知道,商道的昂贵。”
“这么多的东西,光是一路上的费用,都会让人倾家荡产。”
“谁又会舍得,运送垃圾呢?”
“所以。”
“此物必然是来自于关中。”
“而关中大地,除了前隋的广通仓,有哪里会有这么多粮食,供一帮畜生浪费?”
“现在!”
“硕鼠们看到了机会,准备再干一次,无本的买卖了。”
刘仁轨说的义愤填膺。
可李安,在听完他这一席话之后,却反常的平静了下来。
这不是他不生气。
而是说明此时此刻的李安,已经彻底的动了杀心。
对着一个死人发脾气,那不是浪费表情吗?
因此,赤龙之上的李安,只是冷笑一声。
然后。
看着跪在地上,汗出如浆的管事,轻声说道。
“你都听到了?”
“我准备去你口中的窦家,找一些证据。”
“不知道这位老畜,愿不愿意,帮本王这个小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