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者,幽深之处也。
曲江池畔。
除了最为有名的芙蓉园之外。
韦曲,杜曲,同样也是名胜之处。
不过。
这两处地方,有名的,不是此处的风景。
而是世居于此的人。
京兆韦氏,京兆杜氏,便是这两出名胜的来由。
不过今天。
韦曲,却被阴云笼罩。
其原因,便是两拨报信的人,所带来的消息。
虽然是小儿家争风吃醋,但是事关燕王,却没有一个人,敢小觑此事。
以往。
和燕王作对的人,骨灰都凉了。
又有谁敢轻视于他?
便是韦纪的亲生父亲韦思齐,在甫一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不是如何想方设法的营救儿子。
而是满脸诧异的询问兄长韦义节,道。
“不过一个娼伎而已。”
“李家小儿,究竟想要干什么?”
同样。
韦义节也难以理解此事。
一个是教坊司的娼伎,一个是不名一文的穷酸书生。
就因为这两个人,就要杀韦氏的子嗣。
莫非,那李安,真的疯了不成?
兄弟两人相顾无言,只能面面相觑。
而一旁的韦怀哲,却是坐不住了。
他是少有的,韦氏诸房之中,颇有勇力之人。
同其他兄弟不同,此人如今,正在千牛卫之中任职。
虽说如今,连个校尉都不是。
但是有韦氏的背景。
他在千牛卫之中,自是混的如鱼得水。
任谁,都得给他几分面子。
因此。
同堂弟一样,也是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
听父亲和从叔,竟然如此忌惮李安。顿时便是满脸的不悦。
然后。
满不在乎的说道。
“父亲!”
“儿子就想不明白,堂弟都快要被人给杀了。而你们还在这里,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的。这究竟有什么为难的?”
“那李家的幸运小儿,不是出城去了吗?”
“让孩儿喊上几位同僚。”
“直接去开化坊,把人给抢出来,不就完了?”
“等回来之后,再把弟弟送到庄子上去藏着。”
“我就不信了。”
“无凭无据的,他还敢冲进我韦氏的家门抢人不成?”
“父亲,你别忘了。”
“任城王都不敢对我韦氏怎么样,还送来了当时,在场的老鸨和龟奴。”
“如今,王爷乃是大理寺卿,而父亲您是刑部侍郎,茗华的公公杜淹杜大人,又是朝廷的御史中丞。”
“大理寺,刑部,御史台。”
“大唐的三个司法衙门,全都是心向我们的人。”
“就算是皇上,都得给我韦氏,几分面子。”
“那李安又算个什么东西?”
“抢了也就抢了,难道他还敢说些什么不成?”
韦怀哲这话出口,不由洋洋得意。
以往。
光是刑部,御史台两个衙门在手,他都吓唬住了不少人。
同时,也在千牛卫之中,攫取了不少的利益。
现在。
再加上一个大理寺。
他就不信了。
这个世界上,真有人,敢和整个大唐的司法部门,较量一二。
自以为出了个好主意。
韦怀哲乐的嘴巴,都乐的合不上了。
可冷不丁。
甩手而来的一巴掌,瞬间让韦怀哲的一颗心,跌到了谷底。
而嘴角沁出来的鲜血,更是让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手掌,几欲发狂。
随后。
便瞪着通红的眼睛,咬牙切齿的质问道。
“父亲!”
“为!什!么?”
韦怀哲的父亲,韦义节还没有说话。
一旁的韦思齐,倒是心情沉重的端起了茶汤,摇了摇头,道。
“上一个这么做蜀王李恪,被人割了耳朵,至今还在兴道坊,圈禁着呢。”
“而今天朝堂之上,才刚以钱粮为借口,否认李安功业的户部尚书韩仲良,如今已经家破人亡。”
“那李安是什么出身,你难道忘了不成?”
“别说你和你交的狐朋狗友,究竟能不能闯入燕王府中。”
“怕是翻不过墙去,就会被人格杀。”
“就算是你真的闯进去了。把纪儿给拯救出来。”
“我想。”
“不用一天功夫。”
“就有南来的流民,或是是蛮族,大军压境,血洗我韦氏上下。”
“传承几百年的韦氏名门,从此将烟消云散。”
韦思齐这话,顿时给韦怀哲吓到了。
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以前。
无往不利的家名,突然在这么一个人的身上失效。
顿时让这位贵公子,倍感不适。
甚至像是做梦一般。
这会儿。
他连咬牙都不敢了。
一脸仓惶的质疑道。
“从父!”
“你莫不是在欺骗侄儿不成?”
“难道真有人这么大胆,敢冲我韦氏妄动刀兵?”
“他难道就不怕,天下人的口水吗?”
“啪!”
话还没有说完。
又一个巴掌,甩在了韦怀哲的脸上。
这个时候。
韦义节的脸上,已经不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了。
而是充满了杀意。
一巴掌过后,犹自不解气的韦义节,又抬起了大脚。
一脚重重的踹在了儿子的胸膛之上。
直接把韦怀哲踢翻。
然后。
他这才义愤填膺的骂道。
“蠢货!”
“你也知道,那只不过是口水而已。”
“可就算是些许口水,能将李家小儿给淹死。”
“可我韦氏,满门都被人给屠了。”
“他死不死的,与你我又有何干?”
“自那李安,入朝以后。”
“朝廷上的争斗,愈发的激烈。”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长孙无忌对李家小儿,恨之入骨。”
“屡屡掀起针对此人的风暴。”
“甚至不惜赔上户部尚书,这种高官。”
“可谁又何曾,见过一次。他长孙无忌,不是在朝堂的框架之中,针对此人?”
“而
是耍什么盘外的花招?”
盘外招不是纨绔子弟的标配吗?
若是没有这些花招,你以为只论其他,世家的纨绔,真的能在长安,无所顾忌的横行吗?
韦怀哲有心问一句为什么。
可面对如此气愤的父亲,他去不敢再发一言。
只能讪讪一笑,缩到一边。
韦思齐,却似看出了侄儿的窘境,长叹一声,道。
“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
“若传言属实,那李安凶暴,好似魔神。”
“全然就是蚩尤,霸王一类的人。”
“对于这种人,朝堂和法度,才是关住他的笼子。”
“如此。”
“你我才有,争执一二的本钱。”
“若你胡来,耍一些什么盘外之招。”
“不啻于是打开了笼子,放出了猛虎。”
“脱离朝堂之后,别说我韦氏,天下间谁又挡得住,这样一个人?”
“没看连长孙无忌,都不敢胡来吗?”
“你我又有何德何能?”
“我是不舍一个儿子。”
“可我更不想见到的是,那李安,把目光,投注到我韦氏的身上。”
“如今,我与兄长商议的,不是什么救人,而是想要知道,李家小儿,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说道这里。
放下了茶杯的韦思齐,意味深长的说道。
“还有,怀哲侄儿。”
“你最好别犯在那李安的手中。”
“否则。”
“家族将如同抛弃你堂弟一样,同样也会抛弃你!”